晶晶(二)

    日子如水般流过,琐碎的日常,忙碌的工作,我们每天形色匆匆。你在郑州,我在开封。三年疫情,我们偶尔闲暇的短信问候,彼此知道对方很好勿念。我不常回我们共同生活的村庄了,你也鲜少回去了。我们曾经上学的那条小路还在,只是小路更窄了,小路旁的沟渠填平了。狗尾巴草依旧在夏季时会旺盛地生长,只是摘狗尾巴的,换了一群小人儿。

  晶晶,你知道吗?去年暑假,我回了老家一趟,还专门走了一遍那条小路,竟然发现那条小路竟然10分钟就能走到头。但总觉得回忆儿时最多的就是这条小路。随风摇曳的狗尾巴草,我看到草丛里两个小女孩儿边摘边跑……我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我们……我不知道这时的你已经是重度抑郁,原谅我吧,我去偷偷看了狗尾巴草,却忘记了去看你……

        偶尔的节假日里,我们彼此的问候。从来你都会按时地回应,我一直以为你很好,一直以为生活虽琐碎,但心怀美好。也是去年暑假,我和孩子一起去郑州,原本我计划带着孩子去找你,但是计划有变,没能见上你一面,这也是至今我最大的遗憾。

    去年八月,回老家的妈妈说,晶晶订婚了。真好,晶晶要找到自己的幸福了。我等待着吃你的喜糖。你一定很忙,我迫不及待地给你打电话,我要采访我的美丽而善良的晶晶,是不是期待着做个美丽新娘。电话里,你安静而恬淡地语气,说着订婚的那个他和你未来生活规划。你说,你结婚后,会把家安置在开封。真好!我们俩又能在一起了呢?我无比兴奋,但是你特别冷静,“是的呢,每个人都经历结婚生子。”你好像在和我述说着别人的故事,我不知道这时的你正在经历着我难以理解的心理疾病。晶晶啊,请原谅我的粗心!我们相约好,哪天你回到开封,我们一起吃顿饭,约个会。你说好。你说你可能就在国庆节结婚。真好!我无比期待!

      国庆节来了又去,我猛然想起,国庆节都要过去了,我的晶晶怎么还没通知我呢?我清楚地记得,周日晚上,我的爸爸妈妈很严肃地说,晶晶已经不算了。不算了?晶晶的婚事搁浅了,怪不得没通知我。我妈说,不是,晶晶走了。怎么会……怎么会……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我伏在餐桌旁号啕大哭……我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后来我才知道,你真的走了。我的晶晶,真傻!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我妈说,三天前,刚过完国庆节。因为你太年轻,家里匆匆把你下葬,甚至邻居朋友都没有告知。

      我的头突然间剧痛起来,我不相信,我给你的妈妈打电话。阿姨在电话那头哭得痛不欲生。我要去郑州看看阿姨,我始终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第二天下班,我匆匆奔向郑州。晶晶,我去看阿姨了,我在郑州还是分不清东西南北?到郑州,我心慌意乱,我又迷路了。在我老公的帮助下,我见到阿姨时已经是晚上10点。晶晶,阿姨很坚强。阿姨说她还在坚持上班,她不想在单位提起自己的女儿,也不想让大家知道,我懂,阿姨把一切痛苦藏在心里。

    晶晶,我不知道这几年来,你承受了多少痛苦。2018年以前,你工作一直努力,敬业,勤奋。你做柜姐,还一度做到了销冠。你工作优秀,领导器重你,就让你做了店长。新开的店,生意并不是很好,但是你依旧努力上进。随之疫情到来,店面生意一落千丈。你开始自责,自我怀疑,觉得自己有辜负领导的信任。我善良的晶晶,开始不快乐起来。从此,不快乐的情绪从未离开过你。后来诊断为“中度抑郁症”。晶晶,你真傻。为别人考虑太多,丢失了自己的快乐。然后你就开始长达几年的抗抑郁症之路。你的情绪时好时坏,有时亢奋,有时低沉,让身边的人琢磨不定。你说你害怕给别人带来麻烦,所以你也从未对我透露半个字。我的晶晶,真傻!我也真傻,真粗心。我始终不知道抑郁症到底多么可怕,阿姨说,你常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常常说自己浑身疼痛难忍。常常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你曾经几次寻短见,但被家人救下。你说你想解脱。你说你不想麻烦家人。后来,你遇到能走进你心扉的人。或许在那一刻,你真的畅想过幸福的未来。但是,你得知抑郁症会遗传,要走入婚姻时,你又退缩。抑郁症再次来袭,而且逾加凶猛。你不想拖累爱你的人,你毅然决然选择了轻生。你轻飘飘地留下“我终于解脱了”,永远地离开了爱你的人。

    晶晶,你真傻。阿姨十分想念你,那天,阿姨拉着我的手,讲了一遍又一遍你生前的事。阿姨甚至都已经规划好,等你结婚后,阿姨已经开始期待等你以后有了孩子的场景。阿姨的痛,谁能懂呢?中年丧夫,老年丧女。这种痛,阿姨都深藏在心里。晶晶,你或许真的很疼,或许心理的痛真的难以承受。但是亲人离世的痛,你经历过,但是为什么让阿姨再经历一次呢?晶晶,你真的好傻!

      晶晶,你知道吗?从阿姨那回来,我好多天难以平复心情。你知道吗?我的生活还是很琐碎,早上起床,要去发现停在路边的车被碰得惨不忍睹。一上班,学校很多琐碎的工作等着,还有监督孩子每天的学习都能让人血压飙升……生活能按部就班就是一种幸福,生活不能按正常秩序进行就是生活的琐碎之处。每当我忙得焦头烂额时,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你,生活哪有那么多正好如意。我们每天的生活不都是打怪兽,打倒一个又一个,又或者会有新的怪兽出现,这样的生活才更有意义,不是吗?生活的幸福快乐,是我们所期盼的,但是生活的坎坎坷坷不更是我们踏过之后才会有的幸福感吗?

    晶晶,你还有很多的生活还未曾经历过。但是我们要继续前进。我尝试着理解你的解脱,尝试为你开脱。晶晶,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我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痛苦。请你放心,我在这个这个世界会好好替你活着,为了阿姨,为了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晶晶,安息吧!

(后记:得知晶晶的噩耗,我迟迟不敢面对这件事情。一转眼,半年时间过去了。每当生活中充满琐碎,一地鸡毛时,总会想起儿时的好友,想起生前的她。我无法共鸣她生前承受的痛,但是我会带着对她的思念,好好生活,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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