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古诗中征袍、寒衣什么的都是慈母所授,好象当妈就一定要会缝衣服似的。
我的母亲年轻时是有名的巧手,裁剪、缝纫、编织,样样精通。在那个年代,我和姐姐的衣服经常被人借去做样子,应该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惜巧手这事不能遗传。
长沙话说的“六指子”,形容一个人碰什么就弄坏什么,这就是我妈眼里的我。
对此我从来不争辩,因为我觉得她说得对——
总有些时候需要穿得人五人六,开春时特地买了一条华丽丽的真丝加蕾丝的新裙子,不料上身第一天,就在大力拧开一瓶调味酱的时候,把前襟染上了一大片油。
第一时间用丝毛净手洗,一顿猛搓的结果就是,油污是没了,留下了一些无法洗掉的白斑。
这时再送去干洗店,老板娘幸灾乐祸地告诉我,这是面料被洗坏了。
“还有救吗?”我绝望地问。
老板娘说可以考虑弄个什么东西遮拦一下,接着又说:“好多人都是衣服刚弄坏时想尽办法补救,弄好以后其实还是不怎么穿,你们只是心理不平衡而已。”
你只是个开干洗店的,要不要这么看破红尘?我嘀咕着,但还是要请教她:“上哪里买这些东西呢?”
老板娘缓缓吐出三个字:“吴大茂”,感觉是从远古传来的声音。
记得小时候,吴大茂是我妈常逛的老字号,各种做衣服用的针、线、扣、夹、带、服饰挂件,及至鞋料工具、箱包配件、理发用品、日用杂品在那里都可以找到。
有次不小心摔一跤,裤子膝盖破了个洞,妈妈带着我去吴大茂挑了个长颈鹿的贴花,回家用电熨斗压了一会,贴花就牢牢的粘在破洞上,第二天赢得了小伙伴的一片羡慕。这种记忆,应该只有七零后有吧。
几十年一个轮回,这家1820年开业的老店,在城市变迁中多次搬家,不过还是顽强地生存着,依然是老百姓缝缝补补时的有求必应的百宝箱。
新的门店还挺大,而且是在CBD地段,离长沙绝对的中心地标国金中心只要步行五分钟,黄金门面就用来卖别针?能赚钱吗?真为他们捏一把汗。
店里有个五十多岁的师傅,一看我拿出来的裙子,就开始大摇其头:“染了油怎么能用丝毛净呢?怎么能用力搓呢?就用洗涤剂一遍遍轻轻洗,多洗几次就干净了。瞧这料子被你搓成什么样子了?”
师傅嘴里没停着数落我,手里也没停地翻箱倒柜,变魔术似的掏出各种不同的蕾丝、贴花、扣子在衣服上比划,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
现实版的锦上添花啊!我的裙子不但起死回生,还比以前更漂亮了。
一问价格才十几块,感觉都不好意思了,想多跟他们做点生意,又挑了两颗透明暗扣,打算回去钉一下某条半身裙的开衩。
师傅又开始段子手上身了:“你买这扣子干嘛?你能钉得好吗?你要有这手艺,这裙子能变这样?”
感觉又回到了以前,被老妈骂“六指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