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一棵植物,那我就是一棵树,会开花的树,我是一棵合欢。
我的叶子像含羞草,细密的叶子间,那一簇簇毛茸茸的小扇子就是我。我是轻的、淡的,不浓烈,也不张扬,不注意的人几乎闻不到我的香气,那份清冽的,淡淡的,甜。像冲水后的山花蜜,揉完面包面团的手,像邻家女孩刚洗完头坐在门口擦干,见人来就退进门里去。行色匆匆的人难以遇见我的香,刻意寻找的人也不能留住我的芬芳。我的花是安静的粉红,我的香是不粘腻的暗流,我的身体是蠲怒的良药。我看起来柔弱纤细,但我可是一棵树。黑暗来时我收拢叶子,等待阳光,等待再次伸展。我会静静的开一个夏天,在漫长的花期中,独自散发暗香,如果你只见过我的灿烂美丽,没闻过那风中的香气,那应该停下来问问,是否已好久没抱过、陪过自己?
如果我是一棵植物,那我就是附地菜。
你见过我吗?你认识我吗?在路边,在山上,在田野里,只是一蓬普普通通的野草,只有你蹲下来才能发现我米粒大的小花,那与众不同的淡蓝色的小花。
“有一朵美丽的小花,
开在我们碧绿的草地上;
它的眼睛好像天空,
非常青碧,非常晴朗。
它懂得的言语很少,
它所说的话儿不多,
只有这一句话语。
只有这一句:毋忘我。”
-法勒斯雷本〈德〉
这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没有一句我爱你,只抄着这首无名的小诗。那年春天,我在水渠边发现了附地菜,一样的淡蓝色,一样的花瓣,只是那么微小,好像当时的我。在没有花店没有网络的年代,我将附地菜作了“勿忘我”,当我低头时,就如同见到星星在听我诉说。近三十年过去了,那青涩的男孩,早已失去联系成为生命中的过客,而我一直如附地菜一样,年复一年地开放,在大地上画下一点点天空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