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是我儿时最神奇的回忆。
准确点说, 突然忆起大花是前天早晨上班途中的事,当时车走在高架桥上,102.4音乐广播的两个主持人正在针砭时弊,讨论大白鸭变大白鹅的荒唐商机。然后我就神游了。
大花是一只鹅。一只灰白色相间的花鹅。大体上是灰色。大花本来没有名字,只是我突然想怀念她,所以在前天刚刚命名的。
之所以叫大花,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羽毛,更多的是因为我叫小花,而她,比我大一岁。
别紧张,她已经不在了,因为我也没听说过哪只鹅活了30岁,虽然我多么的想让她30而立。
从我记事起就有她了。 知道它是她而不是他,不是因为我知道怎么分辨鹅的雌雄,只是简单的知道我每年都能吃到她下的鹅蛋。
小时候印象里家境并不是多么的富裕,我没有玩具,没有布娃娃,没有零花钱,更没有水上公园,以及收票的植物园和动物园。
但是貌似我又很富裕,因为我从来都不缺玩伴,并且有免费的大片的植物供我欣赏玩耍践踏,还有我的小小动物园。
前边我说了,大花很神奇。因为 她会下很大很大的鹅蛋。(好吧,这句不算, 虽然今天我有些头蒙但不至于脑残。)因为, 因为她身兼多职。
她的专职是下蛋。这活干的不错, 每天都硕果累累,兢兢业业。为我的茁壮成长起到了关键作用。
她居然还可以是个门卫。 虽然我家的狗也很忠诚。但是在她面前,那条狗显不出任何优势。每天我下学回家,第一个迎接我的必然是大花。她就那样昂着首撇着八字脚丫子一摇一摆的“@@”(居然想不起她是怎么叫的了)地朝我走来,然后一直护送我到屋门口。然后再骄傲的离去。最精彩的是,爹娘下地干活回来,拖拉机刚开到村外的堤坡, 大花就开始“@@”地叫开了,再过几分钟,车开到了几个墙根之外,狗才恍然大悟似的“汪汪“一通,这时候我都听出来了,飞跑着去开院门,等拖拉机一进来,家里的鸡呀鹅呀狗呀,全都沸腾了!就像个超级合唱团,把隔壁过来偷吃粮食的猫都吓得窜上墙头,跑回自己家去了。现在想想,还是大人有魅力,那阵势!
小时候我是个孩子头, 经常领着附近的几个小P孩到处乱窜。村里还没有联合收麦机的时候,我们在山一样的麦垛里捉迷藏,初春时节上树摘香椿芽,然后摘榆钱,摘槐花,貌似那时候不知道脏,现摘现吃,晚了就没了,打枣的时候我最兴奋,记得那时有棵冬枣树结的果特别大,特别甜,为了吃我们没少挨”小老虎“蜇,“吊死鬼”吓。(小老虎是一种枣树上常见的爬虫,会蜇人,长得酷似老虎,大小就像尺蠖;吊死鬼就是喜欢掉在自己吐的丝上荡秋千的一种绿色小软体动物,没听说咬过人,就是恶心,常见于槐树)
无聊的时候我也做过不良事,那就是满院子追着大花跑,还学她走路,追上了就骑在她身上当马骑,大花就努力的往前走,然后我就赶紧下来了,我怕把她压死。其实满院子的鸡也被我追过,但是很没意思,因为后来我一追它们就一耸脖子,头一低,不动了,不动了还追个P呀。对于好动的我来说太没挑战了。 于是我就只跟大花玩。 现在想想,大花的智商貌似不如鸡, 而我当时的智商,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大花身上有一种不服输不服软的坚强和执着。
当然,我也受到了惩罚,很长时间里,我都是八字脚,貌似现在还是。
也许我应该和大花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儿童时代我的生活太丰富了,很多时候会忽略了她。 我爹很有头脑,关心科学和国家大事,承包了大片的荒地种植果园,曾经是村花的母亲当年没有看上飞行员没有看上富二代,就因为我爹长得帅就一见钟情了。嫁过来和我爹一穷二白的开始创业。他们, 果然成了村里靠土里刨食先富起来的那群人。我每天像个公主一样徜徉在属于我的果园里,想吃啥品种就吃啥品种, 黄元帅,玫瑰香, 红富士,国光,王梨,秀水。。。。。。那么多品种居然记不起来了。那个时候的我,就是个富二代么。
当然,你知道的, 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是,你种啥挣钱了,我也种,于是种的多了, 路便没有了。(让我想起从韩寒的一篇文章里看到的,说犹太人和中国人的区别:一个犹太人在一个地方开了一个加油站,干的不错,另外一个犹太人过来开了一家超市,过得也不错;中国人开了一加油站,干的不错,另外一中国人过来也开一加油站,然后恶性竞争,然后大家都完蛋。)到我上大学的时候,苹果已经从一个1块变成了一麻袋两毛五。形势所迫,我爹又抡起斧头,成了村里第一批毁“林”种地的先行者。还好,我很快就大学毕业了,我也有了工作,虽然辛苦,但是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感谢我的开明父母,没有把我当成多头,没有让我嫁个村东头或者村西头或者隔壁村的某某某,女大三没有报来金砖,但是三朵金花在爹娘的培养下,绽放的也很不错。
扯远了, 回到大花身上。 我说了,大花是只鹅。 我父母再开明也不会让她向我们姐妹三个一样上大学,去城里生活。而我,也没有能力让她能多活几年。 她是老死的。
我多么希望她是老死的。 但是,我没有亲眼看到。 在我的家还没有富起来的时候,我的爹娘一直吃烂苹果,甚至我爹现在还是喜欢先吃烂苹果。他们珍惜自己挣的每一分钱,他们把大花卖了,虽然也没卖个好价钱,因为她太老了,不下蛋, 肉又太老。收鸡鸭鹅的贩子到底把大花怎么样了,我无从知道。我不能指责父母,因为也许我上初中的第一年学费里就有那大花的卖身钱。
大花的一生, 生的普通,死的无声。 但是,她永远活在小花的心中。
(刚刚百度了一下,原来家鹅可以活到40岁, 我为我当年的无知而感到郁闷,也为我现在补上这一课感到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