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丽的爱情史从未间断的在撰写,可是友情史早在她上六年级的那一年就收笔成了断代史。
小晓,是她唯一也是最后的一个朋友,好朋友。而绝交的直接原因是男生,虽然那个年纪的“爱情”,还留连徘徊在一块橡皮或者好看的铅笔上。
她们两个一班,何美丽也一直都知道小晓喜欢她们班的体委——那个跑步很快、皮肤有些黑的男生。
元旦的时候,那个男生给何美丽送了贺年卡,而且班上只有何美丽自己收到了他的贺卡,上面还写着一段不知道在哪儿抄来的歌词。小晓看见了那张淡紫色封面的贺卡之后,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何美丽就对小晓允诺,自己不喜欢皮肤黑的男生,说放学就把贺卡退回给他。
可是后来,小晓发现贺卡还在何美丽书包里,两个小姑娘就围绕着“友情与信用”的话题吵了起来。小晓提出绝交之后的第二天,何美丽就坐在了体委自行车的副驾驶座位上。
从此,何美丽在女生堆里的名声就很差。
因为没有朋友陪,何美丽又讨厌独来独往的可怜感觉,所以她的男朋友更新换代、不曾间断。毕竟她是女生,需要身边有人陪伴。许是因为交的男朋友太多了,于是她的感情也就薄了。
是这样吗?
还是只不过是为自己的过错找一个理由。
这都不重要,何美丽不想再往下想,外面的行人虽然往日一样来去匆匆,可是不经意的就能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气。
是新年的原因吗。
何美丽在发呆的时候,左西西正在和一道几何题较劲,杨帆就躲在被窝里睡觉。
哲学上讲,万事皆有联系。
“韩晨,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他看着镜子前面的自己,无数次这样发问。
提不起放不下,像一块胶皮糖一样粘着何美丽,虽然几次提醒自己不要这样也是徒劳,只要接到何美丽的短信还是忍不住的高兴。而且对杨帆呢,你打算瞒着他,瞒多久,还是根本算作舍弃了呢。
“你真是个混蛋啊,韩晨。”
他笑笑,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笑笑了。
在事情的发展不在自己的控制范畴之内,因为无计可施,所以破罐破摔。
韩晨和杨帆的关系在这个以学习任务繁忙为借口的高三短暂的寒假中,似莫名其妙又似情理之中的各自有所疏远。
等到他们两个忽然意识到好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的时候,已经重新背上满书包的试卷笔记参考书返回教室了。
这时候,每个班前面黑板的一侧都按上了倒计时的牌子,黑色粗体“距离高考”的字样,外加正红色粗体递减的阿拉伯数字,让人好不压抑。此时上面虽然标着三位数,但是谁心里都清楚它流逝的该有多快。
周围的同学都埋头在书本中了,不管是一直努力读书的学生,还是一直打酱油的学生。躲在厕所偷偷抽烟的男生有增无减,话题由球赛、网游、女生,转台到大学分数和模拟考。韩晨和杨帆也各自收敛起来,就算再怎么吊儿郎当,在周围大环境的感染下,也感觉到了高考的紧张气氛。于是午休的时候,总会带着从左西西那儿借的笔记回家。
“韩晨,我发现你烟抽得见多啊。”
“是么。”
韩晨笑笑,把指尖快要燃尽的烟蒂扔在地上,抬脚撵了两下。
“好久没打球了。”
“是啊,体力不支了,老了老了。”杨帆打趣说,“韩晨,我跟你说个事儿。”
“嗯?”韩晨忽然心里一个哆嗦。
“就是……何美丽给我发信息了,过年那会儿。”
“哦,是吗。”
韩晨抬头看看,今天天气真好,天空特别的蓝,也没有多余的云彩,看着真透亮。
是春天的原因吗。
时间这东西真抽象,“春天”和“新年”,明明只是两个名词,却可以将时日分秒相连,也可以唤起某一段过去的记忆,就不难知道在某一段时间里有过什么、错过了什么、后悔过什么、看见过什么,以及看清了什么。
韩晨觉得,自己真他妈的可笑。
你一定知道,越是素来温婉随和、没有脾气的人,爆发起来越是恐怖至极。在韩晨这座被冰雪覆盖起来的死火山里边,岩浆开始汩汩滚动,热气蒸腾,能量不断积聚。外面的冰渣积雪一下子全部融化,那速度之快,甚至等不到积雪化成水就直接变成了蒸汽。
韩晨腾的一下站起来。
数学老师正在前面画着抛物线,让他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反应,韩晨已经夺门而出,那气势,连他自己的椅子都险些倒在地上。大家大眼瞪小眼,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大约迟了几秒钟,有几个平时和他要好的男生企图追出去看看,被老师在楼道里拦了下来。
“下次运动会,韩晨应该报名。”
然后就有人发短信告诉了杨帆,跟他打听韩晨出了什么事儿,以为杨帆一定会知道。
“我说,韩晨怎么了,上着上着课突然跑出去了。跟找人打架去一样,你跟他在一块儿没有。”
杨帆也是一头雾水。他赶紧回忆,往前面倒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可是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因为杨帆实在很难将韩晨和女人、和感情、爱情什么的相联系。
可是,又有一个想法在暗处耸动,慢慢浮出。
是什么呢。
于是杨帆跟左西西打好招呼,让她做掩饰盾牌,自己从后门溜了出去。
何美丽最讨厌的就是体育课和冬天。节气表上虽然已经显示抵达春天这一站,可是除了树枝尖端那一点点新绿,其他的一切仍然沉睡在冬天的状态之中。她裹着厚厚的外套,鼻尖也冻得红红的。她想,今天真是倒霉,体育课测八百米长跑,这简直能要了她的命。每次跑完八百米,整个人就没了知觉,喉咙里满是血腥味,不少女生都会去水房吐。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有这一项考试,跑完两圈、伤点儿元气,难道能有益于身体健康。
“学号10号到15号女生到跑道准备。”
体育老师发号施令,轮到何美丽这组人上刑场了。
何美丽脱下外套搭在跑道旁边的栏杆上,整个动作都是一缓一缓的,像是按了慢放的录影机。老师看不下去了:“何美丽你干吗了。不跑回班。”
何美丽努着嘴,一脸不情愿地挪到跑道起点。
就在这时,她忽然被人拉了一把,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拖拽着左手往操场外面跑,对方力气太大,何美丽感觉手臂硬生生的疼。
“韩晨,你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