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太后寝宫

    黑陌望着床榻上的吕雉，真的只如同普通老人一般模样。黑陌单膝跪地道：“谨遵令！”转身离开了太后寝宫，身后是吕雉期盼的眼神。黑陌在一处回廊拐角迎面遇到慌慌忙忙跑过来的吕产、吕禄。黑陌退在一侧，吕产和吕禄看到黑陌立在一侧，也觉得自己的慌乱有些乱了分寸，改为步行。在经过黑陌时，黑陌作了作揖道：“黑甲黑陌，见过二位将军！”

      吕产、吕禄不知如何称呼黑陌，有些尴尬的作了作揖。吕禄道：“太后怎么样了？”黑陌缓缓道：“恐不久矣！” 吕产、吕禄一惊，不知如何是好。黑陌接着说道：“太后宣两位将军觐见，定是有要事相托，我还有紧要的事需要去做，如此便不陪同二位将军同去了，将军请吧，在下告退！”吕产正要邀黑陌同去，没想到被黑陌硬生生的顶回来了，有些尴尬道：“如此，有劳先生了！我等二人，日后还需仰仗先生相助！”黑陌回道：“那是自然，太后旨意无不遵从！”说罢，黑陌头也不回得离去，二人看这他消失在回廊里，突然想起什么，慌忙往太后寝宫跑去！

      吕产、吕禄二人跪在吕后榻前，吕后抬眼望了望两个人，有些无奈，摇了摇头，缓缓道：“你们二人都已然是上将军了，做事能不能稳当一些？这慌张的样子成何体统？”吕产、吕禄拭了一下泪水，点点头算是应允。吕雉接着说道：“我把整个江山都将托付你们二人，也已然安排一切，你们二人如若觉得志不在此，便用心好好辅佐少帝，如若不愿，亦可取而代之，我已交代他们三人听命于你们。我封的那些吕氏诸侯王，到了地方，也没有为地方做什么实质的政绩，只知道贪功玩乐，这是我所感到不幸的，你们如果争气还好，但是就是如此不思进取！这也是为什么还是有很多大臣们对封吕氏为王，至今还是不服的原因。我感觉自己命不久了。”

      吕雉望了望远方道：“大臣们不服，少帝又年幼，我担心大臣们联系各地藩王控制宫门，屠戮吕氏，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将南北军交付于你们，让你们握在手里，长乐宫处，我安排卫尉吕更始，如此，你们要相互帮助，守住宫门。对我去世的消息，如果准备完全，那就按规矩办，如果没准备好，切记，不必发丧，安葬我便是。”

      吕产、吕禄二人听到此处，眼泪落了下来，吕雉看这他们道：“我死后，会颁布遗诏大赦天下，还会封吕产为相国，吕禄女儿为皇后。任命左丞相审食其为皇帝太傅。我如此把路铺好，之后怎么走，就要看你们的选择了。”吕产、吕禄二人‘噗通’一生跪了下来，悲呼道：“太后！”吕雉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缓缓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各自回去准备吧！”

      吕产、吕禄抹了抹眼泪，转身出了宫门，走的沉重，不知是因为太后的病情，还是因为太后死后那迫于四方的压力…

      这仲秋，寒月新起，分外幽凉…

皇城  吕辕府

      朱虚侯刘章在吕辕府门前下了马，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一边走一边道：“先生，先生，我这赶了个尾巴，这一季的春茶，还有新一季的秋茶，可都在我这了，你可得好好尝尝。”仲佑听得声音，知道吕辕在厅堂，也不拦他，任由他直入厅堂。此刻吕辕煮了茶，也不理他，御林同文静去了市集，仲夏又被仲佑遣去配合龙舌寻找鬼头族人。自己正闲得慌，正好来了个可消遣的。

      刘章也不客气，看的吕辕满身包扎的坐着，也是吓了一跳道：“先生这是？怎么受伤了？”吕辕故作轻松道：“哎呀，那日骑马，一个不留神，摔下坡去，给石头划伤的。”刘章有些尴尬道：“先生大意了！”

      刘章寒暄罢，缓缓道：“先生替王兄筹谋，前几日齐王兄修书与我询京中情况，说是怕先生他忙，不好打扰。我自是皮厚，今日过来叨扰，希望先生别介意！”吕辕缓缓道：“齐王看来还是不信我罢，”吕辕看了看刘章，刘章有些尴尬，吕辕接着说道：“侯爷，不必介意，我只是随口一说。京中近日，我只办一事！”刘章竖起耳朵道：“不知先生所说何事？”

      吕辕缓缓道：“人之大功，无非不是万军之中直取敌将首级！我今替齐王所谋的就是如此，侯爷近日可曾进宫？”刘章道：“近日倒是有去过一两回，想去看看少帝，只是不见太后，上次听闻太后祈福回来，路上遇刺？而后又说不是，我都糊涂了！”吕辕缓缓道：“我所谋得，就是太后，擒贼先擒王！”刘章惊愕的说不出话，心已然凉了半截，声音有些颤抖道：“先生是说，太后她…”吕辕点了点头道：“不过数日，侯爷大可回去，告诉你的王兄齐王，京中所谋，已然成了！”

      刘章犹如跳了起来，兴奋道：“这么说，大事成了，终于结束了！”吕辕惊异的问刘章道：“侯爷，你说这就是结束吗？太后一倒就结束了吗？”刘章疑惑道：“难道不是吗？”吕辕缓缓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院中，吕辕与刘章互相道别，看着刘章跨马走了。吕辕看到仲佑在偏厅站着，就对仲佑道：“仲伯，中午吃什么？”仲佑打趣道：“那两个兄妹可是能玩的主，菜都没回来呢！话说过几日还是喜宴呢，这新娘子亲自去买菜，倒是一件新鲜事！哈哈哈…”又正色道：“袖中来了有一会儿了，看你待客，在我这待了一会儿，此刻估计已经在厅堂了！”

      突然一阵呼啸，吕辕远远地看到，一只弓箭飞快地掠过，钉在右侧的柱子上，仲佑踏步而起，却还是晚了，吕辕看仲佑一脸歉意，缓缓道：“仲伯，他若伤我，你那么远，再快也抓不到，何况他不会伤我！”吕辕拔下弓箭，那箭尾赫然刻着‘陌’字。吕辕拿下束缚着的锦帛，展开，上书：“太后病危，请见三爷！”吕辕扭头对仲佑道：“仲伯，中午咱们吃烧肉，过几日我可是有喜事，虽然简单些，但是咱们也算一桌，多弄些好酒菜，下午我出去一趟，晚些回来！”吕辕转身进了厅堂喃喃到：“希望这喜事，能给她冲冲喜，让她多活几日！”

      厅堂中，袖中正在喝茶，见吕辕进来起身作揖道：“黑甲袖中，恭喜三爷！”吕辕坐下道：“真恭喜假恭喜？坐吧，袖中，迟早你也是我的人！”袖中两颊一红，想起了家族规矩，九家之中，择优者与主传后世。自己家族一向是女子当家，想着优秀的女子多半也会出自家族，想到此处两颊红的越发觉得火热。

      袖中忙道：“太后估计不过这四五日，袖中此来，有三件事，其一，太后令吕产、吕禄替己筹谋，其二，召回十字、藏折，此番京中定会相当紧张，其三，太后提过说，要看看你！袖中觉得此番不可去，宫里不比其他地方，我们虽安插的眼线众多，但是毕竟里面全是黑陌、十字、藏折的黑甲！”吕辕缓缓道：“不碍事，我先乔装进去，而后揭下面具，我倒想看看她还想说什么！至于出来嘛，还有劳烦袖中姐姐了，一个太后身边的宫女出宫采买的话，肯定还是要有护卫跟随保护的嘛！”袖中道：“不可，还是太危险了，再说，哪有你保护我的道理！”吕辕道：“不必担心，不过都是你在保护我，我还要习九家绝学，以后我来保护你！”

      吕辕拿出锦帛在袖中眼前晃了晃，说道：“她既要见我，必然知道我不会去，如果真心要见我，她便不会下杀心，她托黑陌修书，定然提醒黑陌，定要保我周全！”袖中这才放下心来，给吕辕易起容来。

皇宫  太后寝宫

    袖中此刻身材曼妙，吕辕在后面跟着，看得有些呆滞，袖中停下转身要给吕辕说些什么，吕辕猝不及防，与袖中撞了个满怀。袖中顿时，脸又红了，还好易了容，看不出来。袖中羞涩道：“过了那个拐角应该就能看到黑陌了，随他再走几个拐角，就到了！”

      吕辕整理了下盔甲，说道：“袖中，你定要一切小心！”袖中应允，转身渐渐走回长廊去了。

      吕辕缓缓走过拐角，黑陌果然站在那里，吕辕迎了上去，黑陌转身，目光和吕辕对上，两人点了点头。黑陌霍然拔出长刀，架在吕辕脖子上，身边一众婢女、奴仆、侍卫、黑甲都吓了一跳，黑甲围了上来，手都按在兵刃上。

    吕辕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带武器，黑陌扬了扬手，黑甲退去，吕辕缓缓走进寝宫门去。吕辕看着病榻上的吕雉，突然有些心疼起这个面前的老人。吕雉望了望眼前这个一身戎装的少年，雄姿英发。吕雉挥了挥手，示意黑陌退下，黑陌作了作揖，转身出了宫门。

    吕雉手撑着床似乎要坐起来，吕辕上前扶住了她，吕雉流下泪来，缓缓道：“怎么？一句姑母都这么难说出口？”吕辕为吕雉整理了靠背，让她靠下，自己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吕雉看着戎装的吕辕，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刘盈，再一次流下泪来，儿子的死，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吕辕坐定，缓缓道：“我听黑陌说，你要见我，你是有什么要说吗？”吕雉拭了泪水道：“我为吕氏打造这样一个天下，难道不也是为了吕氏吗？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天下吗？”吕辕道：“这天下，谁不想要？但是这至尊之位让天下多少人为之疯狂？你们奋力拼杀，为的都是各自那贪婪的目的！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苦了的，还是天下黎民！天下人，要的是一片安宁，吃上这一季的稻米，养好池塘里的鱼，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和双亲。”吕辕顿了顿道：“这天下，就是咱们几个人争来争去的天下吗？我们谁胜了，这个天下就归谁了吗？”吕雉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吕辕摇头道：“不是，这个天下，不是你的，也不是我吕辕的，它是黎民的天下！没有他们，你拿着皇帝的空名头有什么用？你的一生所求是高高在上？富贵至极？你告诉我，你所奢求的，就是如此吗？我不是，我要的是家族长长久久，世代繁衍，我要的是衣食无忧，耕作民安！人这一世很短，要的是珍惜，你的富贵荣华，你的至尊至极，死后不也是尘归尘，土归土？你带的走吗？带不走，那又何必落下一个骂名呢？”

      吕雉有些惊愕，也不知要说什么，只是摇头，须臾缓缓道：“我们曾经一样年少，也曾意气风发的为同一个理想而奋斗。我也知道也许我的方式错了，但是我也是为了同样是为了吕氏啊，我也一直在祈福消灾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母亲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为什么那么多人追随于她！？不都是为了吕氏吗？”

      吕辕顿了顿道：“你做了什么了，那都是切实做了，折磨你的不是鬼魂，是你自己的心罢了。”

      吕辕定了定道：“我们的确能选择历史，但是，选择了，就要去尊重它。祖上明确说了，凡我吕氏族人，皆不得涉及至尊之位！母亲大人只是遵循祖训，你们那辈男丁皆为权位所痴迷，不然也轮不到你和母亲替吕氏筹谋，我母亲也不会如男子一般，戎马一生！祖上传位母亲，母亲受此，也是毅然决然的相助于你！但是你！”

      吕辕突然有些愤怒的站起来，怒道：“家族秘密只有你们二人知道，母亲的身份也是秘密，她是你亲妹妹，你居然也下得去手！母亲看你的眼神那是多么悲凉？”吕雉有些颤抖道：“我…我至今也没和别人提起家族的秘密，我们家族，加上他们九家，都是历史上不能存在的，我自然知道。”吕辕怒道：“但是九家之外，家族之内就只有你知道！高祖都不知道！你却依旧还是杀了她，你不让人寒心吗？”

      吕雉悲泣也有些怒吼道：“我也不想杀她！我还不是为了吕氏？这天下，我都可以让给她，甚至现在也可以让给你！但是她，她说我这样是不对的，是要遭报应的？要还天下给刘氏？我们打的天下，为什么要拱手让给他人？”

      吕辕无奈摇了摇头道：“你还是没明白，多说无益。”吕辕起身就要走，吕雉道：“等等！”吕辕转身，吕雉缓缓道：“她怪我吗？她恨我吗？”吕辕摇头道：“母亲临死时已然不再怪你了，只是说你只是想错了而已，都是为了吕氏，不可因此起杀心！”吕雉有些伤感，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残阳如血，斜透进窗来，吕辕道：“既然无事，那我便走了！”走了几步，突然记起什么来，说道：“姑母，今日我结婚，你虽不能来，但也是喜事，便和你说下。”此时，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吕雉痴痴的重复着：“姑母…姑母……”

      吕辕出了宫门，黑陌本就接令不可杀他，吕辕需要注意的也就是能够混出宫门就好。本来吕辕一身轻功还是可以的，奈何旧伤还在，不敢大动。黑陌看着吕辕没入拐角的黑暗，也不去理会，转身进了寝宫。吕雉已然不再默念，对黑陌道：“藏折和十字快回来了没有？”黑陌答道：“已经快马驰援在路上了！”吕雉缓缓道：“有些事情，我先和你说吧，我甚至害怕等不到他们回来！”

      吕雉顿了顿道：“所谋之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吕产、吕禄本就不算英主，只是我身边再无他人。我若死了，直接发丧。小小皇城，并无任何阻碍，想来不过须臾就可控制住！你们定要外联吕氏王侯，内控长乐宫，皇城卫戍，南北军部。事成之后，你们扶持他人任何一人上位，切记，在他们后世之中寻一文韬武略皆胜于他人的人，好生培养。不仅仅是武艺，还要兵法治略，缺一不可！”

      黑陌应允，吕雉有些乏了，挥了挥手示意黑陌退下。黑陌作揖，转身出去了。再看吕辕，在袖中的带领下，出了宫门，跨上马，便一路狂奔，回府去了……

      这一丝残阳，吕辕回身看了看偌大的皇宫，已然点起斑斑烛火，残月升，骤起冽冽的风，仲秋里，这迎面的风，却是有些寒冷…

                        （本章完结，来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