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少年的时候,记得我家屋后是一大片贫瘠的土地,种的庄稼几乎颗粒无收,后来生产队长便建议栽树,于是一片小树林便在一个季节后,郁郁葱葱起来。
为了讨得一点清凉,夏日的午后或是傍晚,我们几个玩伴总会一起去树林,在树荫下唱歌做游戏,还可以拿一本童话书,静静地沉醉其中。
最陶醉的便是摘下一片滴着浓汁的树叶,轻衔唇边,吹出轻快的曲子,就连那曲调,飘出来的都溢满清新的翠绿翠绿的味道,我们会抿着唇,让那味道慢慢润到喉咙,润到心里。
知了嫉妒我们的旋律,成群地扯起嗓子,试图覆盖我们那清泉般流淌的音律,于是同伴便带来珍藏于枕下的宝贝口琴,伴着我们用树叶奏出的乐曲,霎时间,一大片翠绿的小树林,已然成了大自然的歌厅,热闹而野性。
夏日的傍晚偶尔有微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像千万只蚕宝宝在吞噬着桑叶,小树林一下子又成为孕育生命的摇篮。
那时的我会安静地仰望着轻歌曼舞的树叶发呆,假如没有风,那清脆欲滴的树叶是不是就永远不会枯黄,永远不会跟枝干分离,不会孤零零地飘落?那时的我,对风是有点恨的,恨它随意摧残绿色的生命!
记得那个晚上闷热无比,我们几个小子光着上身,又跑进树林里享受那潮湿清凉。说来奇怪,烈日无论怎样霸道,它都无法穿透茂密的树叶,那泥土里的清凉,便是夏日的一方世外桃源了。于是我又得意起来,再厉害的生命,都有它不可霸占的领域。
几个人正准备比比谁用树叶吹出来的声音清脆辽远,同伴突然轻轻推我一下,嘴巴像那个方向撅得老高。向着他提示的方向望去,原来那边有两个人抱在一起,相互对视一下,便坏笑着轻手轻脚地包围过去。
原来是我邻居哥哥正抱着邻庄上的漂亮姐姐,他们俩的身子对幼小的枝干毫不吝惜,整棵树被他们俩摇晃得晕晕乎乎。
我猛推一下哥哥的腰,“你欺负姐姐干嘛?”
邻居哥哥像触电般放开抱着邻村姐姐的手臂,姐姐捂着脸慌忙跑走了,“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下次怎么揍你。”
说完狠狠瞪我们一眼,便忙不迭撒开脚步向姐姐的方向追过去,我们几个开怀大笑,笑得整个树林都摇晃起来,笑得那一树一树的翠绿飞旋起来。
现在想来,少年时虽无知,却是爱恨分明的,跟现在的自己比起来,却是多么难得的天真!
后来大了一点,听妈妈说,隔壁哥哥出去挣钱了,挣了钱回来娶那位姐姐。再后来,听说哥哥在城里娶了媳妇,把父母也接走了。
邻村姐姐等了几年,后来住进医院一段时间,出院后,便去城里学织云锦,学成以后回来办了云锦公司,听说她的云锦里有家乡的一草一木,有她那张微笑的脸,有她温暖着的心,有她五彩斑斓的梦!
姐姐还在那片小树林的边上(还是小树林,一批一批的树木成材,然后是一批一批的小树木接着成长),种植了一大片梨树,每年春天,一树一树的翠绿在春风里肆意地唱着歌,对着那片一树一树的梨花,唱得深情,唱得欢快,而那满树的梨花白,用狂野的怒放,热烈地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