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或许还有凉风习习。在如火炉般的房子里待上一晚,大概早也耐不住,想起床透透气。经过前一天的暴晒,房子像个火炉一点也不夸张,门敞开的话会引来蚊子,只能紧闭着房门点着蚊香,吹着电风扇,淌着汗度过煎熬的一夜。
趁太阳还未升起之时,勤劳的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有的人去起篓子,头一天放在田间沟壑的鳝鱼篓子应该收获了不少。有的去扯秧苗,有的把自家的小崽子喊起来打草绳。
等吃过早饭,一家人就都得去田间收稻子了,若是田地多的,邻里互帮互助,就是两家人或者更多人一起割稻子了。
一个人大概负责一米左右的宽度,将稻子放倒在桩子上,大人割的宽,小孩的窄,这是必然。小孩把手指划开,或是不小心割伤膝盖是常有的事,大人就得喊来村里的赤脚医生帮忙包扎一下,顺便买些糖果零食来抚慰孩子幼小的心灵,下次也不会再让他来帮忙了,这对于某些孩子来说或许是解放。有些孩子想偷懒,便故意弄伤自己。但有些孩子却想尝试,你们大人可以做,我也能做啊。
割完稻子,晒上一天,等差不多干了,就得将它们捆起来了。大家分工合作,一两个人站在田埂上捆,其他人在田间来回跑。孩子之间可能还会做比较,谁抱的多,谁跑得快,大人们在一旁鼓劲,做裁判状,一片欢腾。有的孩子调皮,看到一根两根掉下来,不想拾,便把它踩入泥土,喊着:就不让你长新芽。引得大人一阵笑。最小的孩子在岸上或帮忙送送水,也有可能跑得不见踪影,喊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在田头池塘边摘莲蓬。可以想见: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正午太阳最旺的时候,最能体会“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感受。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是怎样的艰辛,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为了防止被太阳晒伤,也防止被稻谷划伤,索性穿上了长袖长裤,戴上了草帽,脸还是晒得通红。汗流浃背,也不能有半句怨言,父亲总喜欢在这时候教育孩子,一定要好好读书啊,读出去就不用晒太阳了。
祖母在家早就准备好了午饭,到了饭点会有人回家去取。夏天吃得最多的是各种瓜:烧瓜、冬瓜、南瓜、丝瓜、黄瓜;也有一些豆:豇豆、扁豆、黄豆。太热的时候,饭菜也难以下咽,所以每天都会有丝瓜鸡蛋汤或者番茄鸡蛋汤,偶尔也会煮煮绿豆汤。
实在热得难受时,会有人提议去附近的凉亭歇息一下。亦或是突然一阵暴雨来临,大家不得不起来躲雨。早上将水壶和西瓜藏在池子底,这时候就能喝上冰水,吃上冰镇西瓜了,若是忘了带刀,力气大的可以一掌将西瓜劈开,虽然不算齐整,但也无妨。一般人家的凉亭上会种些瓜果蔬菜,番茄和黄瓜是可以生吃的,运气好的话,大概会有各种香瓜,还有葡萄。来避暑的人摘上一些应该不算偷,因为都是同村的人。
捆完稻谷了之后,力气的大的青壮年会把它们挑到板车或者拖拉机上,一个人一次挑上两捆,走在泥泞的田埂上,或是喊着口号,或是哼着小曲,将这些稻穗运回稻场。
若是赶在天黑之前都忙完,小孩会喊着大人帮忙摘莲蓬。他们可以下到池子里淌水,用荷叶将摘来的莲蓬包着,或将莲蓬串在一根茎上,又或是直接背个篓子下去,一次摘很多,可以吃饱。莲蓬最好吃新鲜的,放到第二天水分就不那么足了。如果太老,可以煮在绿豆汤里,再加些新鲜的枣子,真是美味极了。如果时间够,还可以摘些藕带回去炒菜吃。野慈姑太小,味道也极佳,但是清洗起来很是麻烦。还有野菱角生吃脆脆的,煮熟之后粉粉的,怎样都好吃。回家的路上还可以摘几个野桃子,不甜也不酸,只是解解馋,桃核敲碎之后,里面的果仁也是可以吃的,但据说最里面的籽是有毒的。
第二天打稻子,村里的人都会来帮忙,有人帮忙捆稻草,有人负责打水,有人负责将捆好的稻穗拆开送入脱粒机中,有人将稻谷装起来。一次打不完,中间歇息的时候会有人专门去买冷饮,还有方便面。如果是早上就是吃些包子油条,吃完之后继续打。
当一粒粒的稻谷装进袋子里,运回家之后。隔天天气好的话,还得搬出来晒。留给自家吃的以免发霉,要卖的可能得等个好时机待价而沽,所以必须拿晒一晒。
为了稻谷晒得均匀,需要时不时光着脚丫在里面横着走一遍,隔段时间又竖着走一遍,把稻谷踢成无数道。最烦的是邻居家那些不怕人的鸡,有的鸡厉害,你若是赶他,他还会上来啄你。还有麻雀,趁你不注意,叼几粒就溜掉,过一会又来。
所有的工序都走完,才能运到粮店去卖掉,或是卖给专门来收稻谷的人。有了钱之后孩子就有了报名费,所以整个暑假孩子们就是在为自己挣学费啊。
到了晚上,大家闲下来了之后,或是在院子里纳凉,或是搬个竹椅、竹床到大路上,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聊着八卦:谁家的孩子在外面挣了大钱,谁家的稻谷今年有了好收成,谁家的鱼养得不错。时间差不多了,就纷纷散去,回家休息,养足精神准备第二天的劳作。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在陶渊明的描述下是那么的令人向往,其实农忙时真是如此。虽不似陶渊明归园田居般的自在逍遥,可能夏天也是劳动人民最难熬的日子,但是想到秋收,想到过年时就能好好享受一番,心情也是愉悦的。
这种日子说苦也很苦,但是苦中作乐也是一种生活态度,吃得了苦才能收获精神上的富足。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过于安逸容易产生焦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