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见到大于的时候,他正坐在路边的烧烤摊畅快的撸串喝酒,塑料桌子上摆满了啤酒罐和木签,看见我们后朝我们招手喊道:“快过来坐,老板,再加二十串牛板筋和羊肉串,还有十提啤酒!”
大于穿着白色的背心,黑色短裤,夹脚拖鞋,头发不知几天没有洗,脸也不知道洗没洗过,俨然一副宅男的样子。
但我们很少见到这样不得体的大于,他日常装配是潮男清新路线,格子衬衫牛仔裤,白色板鞋套头卫衣。当然了,这些“日常”,都是围绕着洛洛。
洛洛是大于在情窦初开的少年时期一眼相中的女生,用大于的酸话说就是:“她穿着蓝色的连衣裙,扎着羊角辫,就这样走进了我那颗懵懂的少男心!”
说起来大于也是比较早熟的少男了,小学六年级就暗恋转校过来的洛洛,想要表现自己又找不到合适的方式,于是每天坐在洛洛后面扯她的头发,戳她的后背,藏她的作业本,然后被洛洛在后面追着打,他跑在前面一脸开心。
太小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只好用欺负的方式来引起那个人的注意,长大之后我们可以用各种方式表白,却再没有当初宁愿被打也鼓起勇气的决心。
洛洛那时头发很长,大于有一次把洛洛棕色的皮筋扯了下来,看着洛洛一边回头骂她,一边悄悄的把皮筋套在自己手腕上。
这么多年,大于换过很多块手表,却从来没摘下过那个棕色的皮筋,我们说起这个时,大于说:“这皮筋在我手腕上太长时间了,摘下来不习惯,洛洛在我心里也太长时间了,忘掉也不习惯。”
大于他们的小学是直升到初中的,大于便从小学追着洛洛到了初中,初一时洛洛的班级在大于班楼下,大于每天放学第一时间冲出教室,跑到楼梯口守着,然后乐颠颠的跟在洛洛后面。
初二时洛洛的班级在大于班隔壁,大于每天课间都拜托洛洛的同桌把水杯拿出来,从六楼跑到一楼的热水间给洛洛接满水。
初三时洛洛终于和大于一个班,洛洛坐在第二排,大于坐在倒数第二排,除了睡觉就是看着洛洛的背影傻笑。
洛洛的成绩一直很好,大于的成绩一直很糟,于是高中时大于将洛洛的学校打探得比自己学校还清楚,和洛洛的同学处得更是亲近,一有时间就往洛洛学校跑。
高三时大于有很长时间都没见过洛洛,洛洛要准备高考,她要考北京一所211重点大学,大于不敢打扰她,只能每天晚上跟在洛洛后面送她到楼下,然后再跨上车子往相反的方向骑。
洛洛从没对大于示过好,也刻意和大于保持着距离,大学后,洛洛如愿考到北京,大于在浙江,洛洛从不让大于来找他,也从不接受他的任何邀请。
“洛洛,新出的电影有你喜欢的明星,这周末一起去看吧?”
“洛洛,我这几天到北京找个朋友,顺便吃个饭吧?”
“……”
大于不是不好,只是因为不是洛洛心中想的那个人,所以不管大于千万般好都是没有用的。
大学四年,大于想尽各种办法见洛洛,而洛洛想尽各种办法躲大于,也尽量不回大于的微信,不接大于的电话,想要用自己的冷漠,去浇灭大于的执着。
可大于心中的火焰,从六年级就开始灼灼燃烧,一烧就是十三年。
毕业后,洛洛读研,大于所有的简历都投到了北京的公司,最后被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录取,每天跟随着地铁上攘攘的人群挤进挤出。
其实大于家里早为他找好工作,只是大于不愿回去,家里只以为大于和所有年轻人一样,在北京有一个梦想,便同意让大于去北京打拼几年。
大于确实在北京有一个梦想,梦想的名字叫洛洛。
我们总是喜欢问大于,为什么喜欢洛洛?而大于总是用《大话西游》里的台词来回复我们:“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需要吗?
我们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也不知道大于还要坚持多久。
大于在北京工作两年后,洛洛决定要出国去墨尔本,我们都在想,大于的手机上即将出现两个城市的天气。
洛洛出国后,我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大于,再见到他就是在烧烤摊上。
我们都在询问大于有没有去墨尔本找过洛洛,大于放下手里的羊肉串,擦擦嘴,然后说:“我不再喜欢她了。”
晚上的路边摊热闹非凡,我们这一桌却格外安静,我们谁都没再开口,大于反而活跃起来,吵吵着让我们喝酒。
散场后,大于和我顺路,大于喝得有点多,意识虽还清醒,脚步却有些飘。
大于眯着眼睛,坐到路边的花坛上,我跟着坐他旁边,大于忽然开口说:“洛洛出国前,我说想去机场送她,本来以为她依旧会拒绝我,但她同意了。”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继续说:“等待登机的空当,洛洛跟我说,这么多年,我对她的好她不是没有见到,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感动不是爱啊,她是真的不爱我,所以不愿给我一丁点希望,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爱情这东西,谁都没错。”
到了洛洛该登机的时候,洛洛起身拉着行李箱,准备走的时候,大于叫住她:“洛洛,我能给你个拥抱吗?”
洛洛停了会儿,然后大大方方的张开手,大于紧紧的抱了洛洛三秒,三秒十三年。
我瞥到大于的手腕,棕色的皮筋已经被磨损,大于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把皮筋从手腕上拿出来,放到花坛旁边的栏杆上,晃晃悠悠的起身往前走。
看着大于的背影,我忽然想到一句话,你不知道何处是终点,只知道一直往前走,往前走,就会有终点。
爱或不爱,在一起或不在一起,都是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