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425宿舍原定一起毕业离校的日子,昨晚夏姑娘从毕业聚餐会上给在病房里的我打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阵哭,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
“我好想你”
她说“大家都喝了好多酒,两个班每个宿舍的人都是齐的、只有我们宿舍少一个”
“连小轶宝都哭了”(忘了说,小轶宝最凶了……)
她这么一说我也忍不住要哭,但立马想起医生少说话、小口吃饭、不要有表情的嘱咐,于是生憋回去诉苦道:
“苍天你别招我会毁容啊~~~~~”
电话那头的夏姑娘赶紧打住说,“啊对你好好休息,一定会美回来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跟我说……”
我心里一阵暖流涌起,却作不了更多的回复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说“恩会的”
是,我受伤了,很不巧,是脸。鼻骨断裂、眼圈由于淤血青紫、面部肿胀、呼吸不畅、疤痕肆虐。
刚好赶在毕业的当口,于是就完美错过了所有伤感却意义重大的情节——毕业照、喝酒、说没能说的话、拥抱和哭泣……
我不觉得失望,反而有点窃喜。因为这种大型的离别场合下,也不是每个人都相熟的啊,集体感动的语境总有种被大众情绪渲染而牵着鼻子走的不适感。我喜欢三五个人轻轻地说两句真心话,安安静静地拥抱转身,相约再见。克制却饱满。
这场意外,完美符合了我的期待。
不得不提前到来的离别,是在论文答辩后的第二天清晨。
为尽早回家接受治疗,我得五点多起床赶去远郊的高铁站。闹钟无用,在“机智少女”娟儿的提醒下翻身起床的除了我还有有“高中扛把子”之称的夏姑娘,估计是瞟到眼睛肿成一条缝的我,恍惚听到她叹了一口气,然后麻利地替我收拾好箱子,连同“凶煞萌神”小轶宝一起送我出了门。
我还处于完全懵逼的状态啊,内心的小九九是:
“诶,估计太可怜、今天居然有人送我到校门口不用扛箱子好开心呐!”
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在清晨静谧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响亮,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机智少女”娟儿、“越努力越幸运”的lucky燕和“慢半拍”的倩倩。
挡在大帽子下的一张猪头脸怎么也忍不住地流了两滴泪,牵动着嘴角默默地笑了。
于是接下来的场景就是互相嘲笑一路跑一路掉的拖鞋、忘穿的安全裤、蓬乱的头发……睡眼惺忪的怪力少女们对黑白蒙面侠的送行在校园林荫道上声势浩荡地进行着,风配合地摇着树叶,嬉笑的声音穿透空气一阵阵回响。
终于到达预定的前来接我的车前,一边对司机叔叔说着“快、快把箱子接过去赶时间!”一边仔细地和每一个人拥抱,听她们说
“曼曼你不要怕会好的”、“我们一定会再见的”、“美回来给我们看哦”……
突然好想哭,还是只能躲在帽子底下闷闷地一个劲儿点头说“恩会的!”
上车、车门就要关上的那一刻,猛然想起这是最后的离别啊,于是赶紧摇下车窗对着还站在原地的姑娘们大喊,
“我爱你们,我会想你们的!”
大学四年,我谈不上多努力也算不上多贪玩。
规规矩矩地完成了课业任务,喜欢的课考的分就高些,不喜欢的就飘过。
老师推荐去政务中心做过社会实践活动、当过古装影展的模特、演话剧、组织和参加不大不小的比赛、四处旅行……
这些经历十个手指也能数完,平常的大学生活,平常的个人成就,让我在面临毕业的这半年里很是焦虑了一阵儿,每天绷紧着身上每一根神经在求上进。
可是生活就和我对着干,韧带拉伤、胆结石、肝功下降、胃出血,病痛反反复复折磨着我一颗积极向上的心,强行忽略身体状态以锻炼自己的意志力几乎要抑郁了,直到这次“飞车惊魂”。
我一直认为既然成长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就要心无旁骛地独自完成,于是每当遇到意外挫折都回避情绪,在所有人及自己面前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这次不一样,即使我没有表情没有说话,遇到我的人们也能清楚直接地通过我的脸看到我心里的痛苦。爱我的人们默不作声地帮我处理琐碎的毕业事宜,照顾日常起居,查阅伤口愈合的相关注意事项,小心地鼓励、向我传递乐观、给予赞美……
我真的、真的,谢谢你们。
因为从这段经历中我发现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以前的“忽略性”抵抗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所达到的效果完全是加重抑郁,把痛苦和情绪拎出来摆在眼前才能彻底消解它。
只有你真正经历过一个完整的周期,你才会打心底里相信这样的波动是正常的,也才能在出现问题的时候,变得更加淡定。并且,当对整体事件进程有一个大致的把握,知道自己身处哪一个位置,才能有意识地把下一个转折点的到来推进一步再推进一步。
第二件事情是:尽管成长确实是一个人的事情,但生活是由众人构成的,成长也不过属于生活的一部分而已嘛。
我不应该为了云盘里十几节没听完的课而拒绝给父母回电话,我不应该为了一篇英语朗读材料的翻译而拒绝和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饭,我不应该忽略晚霞和晨曦,我不应该再也不允许抒情音乐流入我的耳朵,我不应该对一场读书见面会视而不见……
我可以拒绝“眼前的苟且”,选择“活在未来”,但生活不只“远方”啊,它还有“诗”。
“活在未来”和“享受当下”不是对立的。
稍稍改动了高晓东的一段话:
就像《月亮和六便士》,六便士当然是人们需要的,但当你弯腰去捡六便士的时候,你别忘了偶尔抬头去看天上那个月亮。不是说一个人要么把地里所有的东西都拔掉来种玉米土豆,或是全部用来种花,而是把该种花的这一亩田留着种花,该种玉米土豆的就种玉米和土豆啦。
在这个基础上,我对自己的希望是:
在不遗余力地追求“远方”的时候,能够不因为多看了两行“诗”,多虚无地琢磨了一个半小时而自责不已。
但对于这个世界,我希望的是:
在更大的舞台上,不只是那些因为切合了他人所需而受到青睐与好评的表演者能够获得价值;(半数以上土地用来种玉米和土豆的人,也是大多数人)
那些自由自在书写个人人生的自我创造者的价值,也能够不因为与大多数人的需要无关而被否定、被认为是无意义无贡献的。(半数以上土地用来种花的人,是少数人吧。比如那些可能没什么天赋但仍坚持音乐演奏的人)
你当大多数人,就参与进社会的洪流,去改造这个社会,把这个社会向不同的方向推进;你去当少数人,虽然不能适应主流社会,也可能做不出什么贡献,但因为社会正态分布的需求,所以也能为多元化做贡献啊。
无论选择怎样的方式,都应当获取尊重与理解,它们都是,有意味的人生。
啊我的初衷是一篇毕业祝福文啊 o(╯□╰)o
强行拽回轨道——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无中文,不青春。我们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