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归的老牛 是我同伴
蓝天配朵 夕阳在胸膛
缤纷的云彩 是晚霞的
衣裳
笑意写在脸上 哼一曲乡居小唱
任思绪在 晚风中飞扬
多少落寞惆怅
都随晚风飘散
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听着这么一首歌,本该是轻快悠扬的旋律,本该是怀念童年时光的曲调,听进我的耳朵却让我想起家乡那一缕缕美丽的夕阳余晖,它们那么和煦而又略显耀眼。
最近想得特别多。“生命的尽头”这几个字总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着,怎么也挥之不去。
立冬悄然跑远了,我想,春天应该在奔跑来的路上了吧。我们南方,时至今日依然温暖如春,这冬天似乎并没有来的迹象。但是我知道,当它来临时,必定会破冰而来,必定会捎来北方那凛冽的寒风。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和各种针液的味道,刺鼻的气味让人心情莫名地烦燥起来。看着那双只剩下皮包骨头的瘦削的双手,如老树皮一般,毫无生气,上面还扎着一枚几厘米长的针头,那一滴滴的针液缓缓自乳白的管道里流淌而下,一滴,一滴,滴答着,慢慢融入生命的血液里。这是生命的源泉,若是没有了它,或许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早已不知魂归何处。
我们能从死神手里抢回她的这条命,总该是值得庆幸的。
这是十月底发生的事情。
或许,说得确切点,它不是十月发生的,它是更久以前,久远得不知该从何说起。它是一只一直潜伏在她身体里的魔怪,它一直等待着机遇,一直等待着突破口……冲出禁锢的牢笼……
回忆瞬间铺来。
这天清晨,我如往常一样早早送儿子去上学,然后买菜回家,预约煲汤,洗净弄好蒸煮的菜,方便她煮。
看见她还躺在床上睡觉。我轻轻上前,说道:
“我到小市办个证件,已经煲了汤,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办完回家,若是我中午还没回,您先行煮饭吃吧。”
“嗯,好的。我再睡一会儿,待会再出去走走。”
往常都这样,她吃过早餐之后回房间小憇一会再到小区找三姑六婆聊会天。我见她依然躺在床上,便告辞了,迅速驾着小电车出发。
帮小电动车领个牌,办个车证也得花两三天的时间。昨天去验了车,今天去上牌,明天去领证。
刚来到中队,人不是一般的多,混乱、拥挤。我领了号等待叫号。
在喧闹中手机响了起来,是先生的来电。
“你现在哪?”
“我在小市帮车上牌领证呢。”
“阿三不舒服,又呕吐了。你办完马上回家吧。”
我们家乡人称呼父母按父母在家族的排行大小来称呼,例如大叔、大婶,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如此类推。我老爷六个兄弟,他排行第三,因此,我们称家婆为“阿三婶”,叫得多了就将那个“婶”字省略去了。她的子女都是这样称呼她的。
今天先生外出到邻县办事了。听得出他的声音颇为焦急。
“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呀。”我说。
先生说:“六叔给我来电了,说九楼阿婆发现的,她问阿三为什么还没到楼下聊天,所以致电找她,从而得知她不舒服。”
“我正在回来的路上,但车程大约要一个小时。老爸现已赶回去。”他又补充道。
六叔是我老爷的亲弟弟,我们都同住一个小区。除了他,还有先生的堂哥也同住在这里。所谓亲近,亲近,就是这样子,亲人们近在一起,可以互相照应,亲情更浓厚。
我的心莫名地不安起来。马上拨打家婆电话,第一二次都在通话中,再拨,好不容易接通了,传来了一把虚弱的声音。我问:
“阿三,您怎么了?”
“头晕,呕吐了。全身无力……”
这下坏了,可能又发作了。一个念头瞬间窜进我的脑海。
“您先不要动,坐好。六叔、六婶在吗?”
“他们都在。”
“您别怕,我们很快就回来。”
从小市回清城,途经一座北江大桥。我驾着小电动车,飞驰在车水马龙中。心呯呯地急促乱跳起来,心慌意乱,担心、害怕。想起去年父亲出事的时候,我与弟飞驰在路上的情形,泪水不自觉地涌出……
心越焦急,便觉得等红绿灯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整个途中等了六七个红绿灯,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终于回到小区,遥遥看到一辆救护车停在楼下。
当我跑进家门的时候,发现家里一片狼藉,场面十分混乱,呕吐物呛鼻。阿三瘫坐在沙发上正在猛地抽搐,一名医生用手压着她的胸口,一个护士用双手按着她的头部,老爷蹲在地上死死按住她的手脚,六叔和六婶还有九楼阿母站在旁边焦急地看着,但帮不上忙,可以看得出他们也十分惊慌。她的眼睛突兀地怒睁着,目光撇向一边,嘴巴也歪了,呕吐物自歪的一角渗出来。
我吓呆了,但潜意识告诉我,必须要勇敢一点,于是跑上前去用力抓住她的另一只手。
眼泪又不争气地涌出来了,我对她说:
“别怕!别怕!我们送您到医院。”
她似乎听到了,但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很明显,她已经认不出我是谁了……
医生一边采取急救措施,一边询问她的病史。
老爷眼睛也浸着泪水。他说:
“今年四月发现患了脑瘤,是四年前乳腺癌转移而来的,太大不能动手术,八月份到广州做了脑部的放疗。”
“那腹部的这道疤痕是怎么回事?”
医生给她作简单检查时发现腹部有一条长长的刀痕。
“去年做了肠道切除手术,也是肿瘤,同样做了化疗。”
“……”
医生那张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我似乎读出了他正在发出“不可思议”的感叹。
众人手忙脚乱地合力将她抬上救护车。在到达医院的途中,救护车冲了一次红灯,扬长而去。
刚到达医院时,她又一次抽搐。看到那双惊恐的眼睛,我莫名就害怕。很快,她被医护人员围在一起,我知道,这是抢救。出现在我眼前的情景,它并非电视里那些有条不紊的情节,它是慌乱的,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的,甚至可以用面如土灰来形容。只有那一双双眼睛,可以看得出他们在交流,在拼搏,在努力抢着一条生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短短的十几分钟感觉如此的漫长。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交给了医生和护士。当针水在血液里静静地流淌着,家婆逐渐安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鼻嚊声微微响起,我们知道,她顺利地抢过了鬼门关。
时至今日,十多天已经过去了,家婆已逐渐康复出院。
傍晚时分,斜阳西下,微风轻拂,一缕缕夕阳轻柔地洒落在大地。家婆突然问我:
“是否我的脑壳里长了一颗东西?”
我觉得很惊讶,然后立马故作慌张地看着她的秃头反问道:
“哪里?哪里?让我看看!”
她笑道:“是不是我的头里面长了一个肿瘤呀?”
我笑了:“哪有呢?听谁说的?如果长了一个瘤,您还能如现在这般行动自如?还能过得如此逍遥自在么?根本没有的事!”
她放心地笑了……
我听过这么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一个女人,患鼻咽癌时五十多岁,只动过一次手术,没做过化疗,也没做过放疗,平时都是由子女到“赤脚医生”那里弄一些中药调理。十几年之后,她七十多岁了,突然有一天,在家里边看电视边睡着了,从始再没醒来。走得如此安详,如此宁静。她离去后,其家人才对亲戚朋友说出真相。因此,病人的心态真的很重要。有时候,人,并非都是因病痛折磨而死,心理压力占绝大部分的因素。
我们都说,她是幸福的。没有经历放化疗的折磨,没有经历心理承受的痛苦。直到生命最后的一刻,也是如此安详。这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欺骗,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那么就继续骗下去好了。骗了这么多年了,可不能穿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