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祥子是一等一棒的小伙子,拉起车来能飞的飞人,一歇下就为刘四爷扫大院,擦车的勤快人,会给苦命的爷孙俩买十个羊肉馅的善人,会给东家的小男孩买一个玩具的好人,是一个有心路的人,正是有心路,他在同行的车夫里显得格格不入,不合群。他的心路简单明了,一句话就能说清楚,想要买车,买车了还是拉车,不同的是不要再付车份子钱,他就能到乡下娶一个干净勤劳的女人,有一个家。
这一点心路,是鬼命似地催促他赚钱,拉着车飞跑,不漏掉一个单,身上的衣衫湿了干,干了湿,每一个铜板都是靠身体的血汗换来的,他不舍喝酒抽烟,费钱;也不屑于喝酒抽烟,伤身体。喝酒抽烟,这些害人的事,却有着不可夸张的魔力,能快速和人交朋友,维持朋友融洽关系的好事。这些事,祥子看不上,心高气傲着了。
攒了整整三年钱,终于买了车,顺心地做了半年的生意。
没读书的祥子认为,战争是国家的事,拉客赚钱是自已的正经事,那时,他不怕人,这么大一个高个子,别人不好欺负他,他只怕钱没攒够,够不了以后生活的开销。所以,别人不敢拉着去的地方,只要有钱,他敢去!
可是,在扛着枪的大兵面前,他连脚底下的一只蚂蚁都不是,只好硬把所有的希望都抽掉,车没了,在车面前,命他是可以不要,可大兵看不起他的命,而是让他趁机逃出来,还顺手牵回了三头骆驼。
贱卖骆驼,至少捞回一些,他人流传他的美事,美事不至于连车都弄没了,他苦丧不已,人家却津津乐道。他变得更不爱说话,沉默得像一块大木头。
还好,他心里燃烧的一团火,还很旺,要买车,更要舍命地赚钱,抢同行的生意,他来不及解释不这样干,嘴笨得也不会解释。他私下为自个儿解释,为了买车,谁都能理解吧。
二
祥子在人家眼里是一等一棒的大伙子,有人在心里记挂着——虎妞。黑塔一样的大龄姑娘,又丑又老,就算是人和车厂老板的唯一女儿,有钱人。祥子在心里讨厌她,远远地躲开她,他讨厌她的样子,讨厌她不得了的厉害。
祥子是有骨气的人,他不想委屈自已,也不想借着高枝抬高自已,他要卑微,又要高傲地活着。
那么,祥子能按照自已的想法安排自已的去路吗?
哪个时候都一样,一钉一眼的老实人,被心路活的人算计,虎妞算计祥子,让祥子上了她的床,她成了他的人,他不肯认栽,他没命似地想逃离她的掌心;他成了她的人,她就赖了他,他注定逃不掉。
这时,祥子离凑钱买车的想法即将又要实现了,又做了一份美差,在曹先生家里拉包车,曹先生有社会主义思想,对待下人平和,他心里满是希望。
阴差阳错,曹先生被侦探跟踪,曹先生在逃走,他不幸被侦探抓住。在侦探眼里,祥子顶多是曹先生的一条狗,抓不到主子,先把狗的皮剥了,卖肉。祥子不得不为捡回一条“狗”命,把攒的钱乖乖地给了侦探。
祥子的希望,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撕裂得七零八碎。在人生道路上,就像有人拉车一样,一个跟斗栽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他的希望轰然倒地,扶不起来!
他否认自已,要强,努力认为没有用!他的精神被打押到了地狱,已经没了,他的躯体被逼退到了容脚的角落,没有退路,只好来到了虎妞的掌控里。
三
虎妞抽出衣服下的枕头,假怀孕,设套圈了祥子,遂了她的心愿,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母老虎,他讨厌她,恨她,又奈何不了她,他是她的玩物,祥子老实,窝囊!
虎妞关照,疼惜祥子,这是真的。想继承刘四爷的家业,和祥子一起过好生活。刘四爷不满女儿嫁一个臭拉车的,休想坐享其成!果断卖了人和车厂,一个人天南地北地享福去!
虎妞的美梦结束,手头上的钱总有花完的一天。
祥子不计较这些,他的精气神没了,单剩一幅高大的空架子,行尸走肉,他不想闲着,静着,一静下,心就像一个无底洞,没着落,又慌又急。
他要忙,忙就忘记心在黑洞里苦苦挣扎的难受。
他就一心想拉车,为了生计,虎妞不得不让他拉车。虎妞在家闲得慌,祥子在外累得虚脱。一到晚上,虎妞有精力折腾祥子,不得好睡。
祥子的身子白天黑夜歇不下来,身子骨越来越差。当然,他生病了,躺在床上,动弹不了,虎妞不疼惜钱地救他,不能让肚子的孩子没了爹,这一次,她真怀孕了!
养活虎妞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是爹,他的心好似要苏醒了,祥子是不顾生病,执意去拉车,生活要钱,躺着没钱,他带病拉车,很快又病倒了,好不容易活过来,虎妞手里的钱快没了。
虎妞在娘家过惯了舒服的日子,怀孕更显得身子娇贵,吃得多,动得少,回家煮饭炒菜都指望祥子。自然,祥子挣多少,她就能花多少,不留一个子。而虎妞的养尊处优,给她带来了致命的祸患,难产丧命!
四
在与祥子同住的大杂院里,二强子的一家,二强子把女儿小福子用两百块钱卖给军官,军官每到一个地方就买一个媳妇,走的时候连房租都不交,一同甩给小福子,小福子不得不变卖随身的东西,两手空空的回来。卖身钱被二强子花了,埋了被二强子失手打死的媳妇,小福子的娘,二强子也痛心,就醉酒,酒醒了就想起两个儿子可怜,又胡乱买一顿好吃的给儿子,过两日,又忘了孩子的饱饥,只管醉酒,钱都被耗完。
小福子一个妇人家,不晓得怎么养活两个弟弟,不得不含泪做起了暗娼,不仅受左邻右舍的非议,还要遭受二强子难听的谩骂,显示二强子心里是看不起女儿暗娼,骂完了,却要伸手要钱喝酒,喝酒!
在心底里,祥子喜欢小福子,和小福子能说上话。他不嫌弃她,他知道她被生活逼成了这样,不应该受到人歧视,还是怜惜,怜惜!
虎妞死后,小福子想和他一起过生活,他摇摆不定,他明白小福子比虎妞强一百倍,可现在的他,比以前的祥子弱一百倍!面对小福子哭肿的双眼,他决绝地背身离去,内心又那么复杂,明明有了恻隐之心,临了对小福子说一句:“等我混好了,我回来找你。”
他觉得自已一个车夫,不该有家室,就该一个人!该过一天算一天,就像其他车夫一样,该闲得闲,该偷懒得偷懒,该多要一铜板就多要一铜板,该吃好得吃好,该抽烟喝酒得抽烟喝酒,不再要强,不再要有买车的想法,不再娶媳妇,不再盼望有自已的孩子!不禁,他觉得以前的自已多么可笑。
就一个人过好当下,得过且过,从此以后,不再想以后如何如何。
五
祥子过上了正常的车夫生活。他的思想放松下来,他的行为大胆起来,他一样地喝酒抽烟,不在乎几个铜板钱,对客人就很在乎一铜板,不多给钱,绝不多拉一步。
这种没有将来的生活,他并不觉得不对。他以前要强,不是一样,没有将来。
直到有一天,他拉车的客人正是刘四爷。以前他和刘四爷说话,唯唯诺诺。今天,他发现自已有力量。
刘四爷问虎妞在哪里,祥子说,死了。刘四爷要怒了,祥子立住,“老东西,给我滚下来!”
刘四爷连虎妞的坟头都找不到。刘世爷老了,奈何不了祥子。愣在那里许久许久。祥子拉着车,飞奔而去。
祥子的心好像又活过来了。
他战胜了刘四爷,就像战胜了社会的那一股黑暗的恶势力,他是不怕了,他对这样自已很满意,同时充满了信心,他充分相信自已,有能力保护小福子。
对,他要找仁爱的曹先生,心爱的小福子。
天啦,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以前,浑身是劲!拉到晚上才收工。得到了9毛钱,他完全是等不及了。
他去找曹先生,他一辈子也没有说那么多话,心怀着希望,话语也连串地说,竟完整地和曹先生说了他所遇到的经历。曹先生是一定能帮助他,果然,祥子帮他拉包月拿工钱,小福子帮着做家务,应允他们一间房住,多好啊。
祥子甭提多开心啊,今天要拉车,他是能赶超汽车的。他赶快要找到小福子,告诉她一起开启新生活。
大杂院里没有小福子,哪里都没有小福子。他泄气了,他的希望就像膨胀的大气球,要炸了。
他垂头丧气的在街上走,遇到了小马子的爷爷。他比以前更穷了,拉不动车,只差没在街上死命磕头,乞讨了。
祥子疑惑,小马子呢?
“小马子生病,没有钱医治,死了。”老人就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平淡。
“你呢?”祥子一一相告。
老人听来的故事,还是经历的事,都比祥子多,他知道小福子在哪里。老人说:“小福子这样的身世,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地娶她,一个贫穷的妇人,要活着,唯有一条道路,卖身求活。小福子一定在白房子那里。”
已经说过,祥子不嫌弃小福子,他是心疼她,他要带着她往好日子奔的,对,小福子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他满怀着希望奔向白房子。
白房子的旁边有一片小森林,这里添了一座新堆的坟头,还来不及长草,不久前,小福子上吊,死了。
希望破灭,希望就这样和小福子一起埋葬在土里,小福子永远也不知道祥子真来找她了,可惜,小福子不在了。
祥子彻底的堕落下去,好吃懒惰,拈轻怕重,吊儿郎当,欺蒙拐骗,样样在行,他完全不把自已当作人一样地活着,也完全不疼惜别人的命,就算无辜要了别人一条命,他得了钱,他也满不在乎了。
当然,他哪一天像一条猫啊狗啊死在大街上,他也满不在乎!
唉!!!到底是什么把祥子从人变成了兽?
六
祥子的故事离我们好像很远,好像近在咫尺。
邻村有一个女大学生,不知是为了赶潮流,还是真懂了的恋爱这回事,和小男朋友做了亚当夏娃之事,偷吃禁果。不懂用避孕措施保护自己,双方激情褪去,受罪的是女人,怀孕了。这时候,女大学生再也联系不上小男朋友。本还是一个孩子,却被强制为一个成年妇女的担当,试问她,能行吗?她拧着秀眉,仰着脸,不想让眼泪流下,让人看到她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