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没有雨纷纷,并且静子告诉我,阿若那里环境很好,风景不错,蓝天白云,青草绿地,风和日丽,她们还买了好大一束百合去看望他。在我还没来得及脑补齐全该画面的时候,静子又带着哭腔告诉我:方圆十里都是二几年三几年四几年,只有他一个,墓碑上是个享年三十一岁……
还没说完,静子又一次哭得肝肠寸断。
虽然她话说得有些模糊,但我懂了,因为我们都没想到,阿若的生命会终结在31岁,31岁——原本正值一个人生命中最顶峰最黄金的年纪。
记忆中的阿若,还是那个白净斯文永远嘴角含笑的不羁少年,一双欧式双眼皮下的大眼睛总是闪闪发光,一个天生的浑身散发才气充满朝气的艺术使者。
他和静子打从娘胎里生下来就在一起:一起吃奶,一起玩耍,一起读书,一起长大,还没来得及一起享受人生的大好年华,他就匆匆离开,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机会说,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
小时候的阿若,清瘦得像是营养不良,却总是充当静子的护花使者,替她挨过不少揍;长大后也没闲着,依然充当他的superman。静子有任何困难,他总是第一个挺身而出,小到读书交作业,大到买房恋爱。
以前静子没有写完作业被老师留下来,他会一直陪着她直到写完直到天黑一起回家;
静子睡觉睡过头了,他会一路狂奔去她家,叫她起床以免迟到;
静子买房说借十万块钱,他“啪”一声扔下二十万,说什么时候有了再还;
静子装修房子,原本只想让他帮忙给提点建议,可他会不眠不休挤出时间,亲历亲为量房出图选材监督工人施工;
静子要过生日,他即便是工作到凌晨五点收工,也是回家洗把脸就飞奔过去给她过生日;
总之,从小到大,只要静子需要,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她:因为静子是她最好的朋友,不是兄妹胜似兄妹的好朋友。
我和阿若是上幼儿园才开始认识,那时关系并不算亲近,普通同学朋友关系,初一时他和我邻班,有一次我被人欺负,他放学路过见我一直哭,问我,我也不搭理他只管哭,他也不急不恼,等我哭得没那么凶了,他轻声说:你要是不想告诉我的话,我陪你去找老师,好吗?半个小时后,等我从老师办公室里面出来,他还在门口等我,然后他一直离我两米远陪我回家,直到我不哭了,快到家了,他才默默地转身离去。
上高中,他学画画,老师说:嗯,你这幅画画得很好,非常不错,唯独这里,这个线条的明暗再稍微着重处理一下就好了!他回家会把这个这幅画画上七八遍,直到自己满意为止。即便是班级里每月办了也没人看的板报,他也不允许有一个笔画歪掉,不允许有一处颜色和设计的初衷不一样,不停地擦了画,画了擦,只为力求尽善尽美。
上大学和工作后,如果有大型文艺活动,他连现场装饰的一朵花,一块布,一束追光都不会放过,颜色形状位置,甚至连表演者的走位,他都有极高的要求。他所有对自己的苛刻,除了自己,不为取悦任何人,他每天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从不厌倦,虽然苛刻,可他乐在其中。并且,他所有的苛刻和努力,最后都得到了回报,因为他在每一个领域的尝试都是成功的,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后来他自己开公司,熬夜加班,加班熬夜,做方案,做策划,绘制图纸,设计流程,为了工作不眠不休,为了家庭也为了自己喜欢的事业辛苦打拼,打拼到最后即便是老婆要和他闹离婚,他也是只带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净身出户,一句埋怨和诋毁前妻的话都没有,她把青春都给了他,他只希望过惯了宽裕富足生活的她在婚后也可以衣食无忧。
周围的朋友,不管是谁,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求助于他,他都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工作再累,只要大家说想吃饭了,他就可以邀大家去他家,一个人快速地做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以饱大家口福。
就是这样一个人,终日劳心劳力的程度可想而知,终于在积年累月的疲惫缺觉体力透支的情况下,身体健康防线崩溃。
在还不知道他是因为晕倒,所以才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大家还在朋友圈调侃他脸上的补丁很有创意,还在讨论他面色苍白病入膏肓,要不要给他送一碗十全大补汤好好补一补,在那表面欢乐的一刻,应该没有人想到会一语成谶,那成了他朋友圈的最后一条动态,鼻青脸肿面色惨白眼大无神的照片成了他人生的最后写照。
我们这些后知后觉的人同样没想到的是,他在高烧到39度肺炎加脑膜炎加并发症,并且连续昏迷两次的情况下,还侥幸的以为是感冒,仍在继续带病工作,仍在和大家玩笑打闹,然后直至累趴下,再也没有起来,在剩余的几天时间里,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我们这些人更是在他早已离开,直至追悼会的那天才惊闻这个噩耗,他从朋友圈消失的这几天在重症监护室经历的一切,我们这些人竟然一无所知,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连告别都没有来得及,他就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了。
所有人都一脸的不可置信,做人那么热情,做事那么激情,活得那么有才情的艺术小王子,那么善良热心的一个人,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呢?
是啊,静子也想知道,为什么就几天没联系,然后就生死永别了呢,连最后一眼都没能看见呢?怎么就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呢?
静子哭了,大白天在大街上就嚎啕大哭了,路人看她怕是觉得要给精神病院打电话了,她连他的追悼会都没能赶上,她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追悼会上,连他曾经的客户和合作伙伴,都哭得双眼红肿,而他的前妻哭得几次晕厥。
他这么年轻,这么能干,这么善良热心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老天收人不长眼啊!
是啊,他年轻,他能干,他善良,他开朗,他乐观,他积极,他向上,他有理想有目标有追求,真的实践了那句话: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生命是条单行线,最终我们也都会走向终点,可是,你却选择了一条最短最快的线,快到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再也看不见你了。
在墓前,静子说:阿若,你这辈子太操心太劳累了,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好好睡吧,下辈子还是选择做个懒人吧,别再这么不疼惜自己的身体了……
还没说完,静子再一次哭得不能自已。
是啊,阿若,如果我们早点陪你去医院,督促你多一点休息,就像你帮助我们一样去帮助你,像你关心我们一样去多关心你,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阿若,如果有下辈子,请记得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再忙也不要忘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