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华的教授回来过年,小城报纸的几个同学迎接他,坐定。
“玉新,快五十了吧?”
洪波直呼其名。教授脸红了几红,支吾了一下,马上释然,点头说:“是是是,老兄。”
众人惊愕时,教授站起,深鞠一躬。“我还是三十年前咱班的一名学生。这里没有教授,只有同学。没有清华,只有小城。”
大家紧紧拥抱。
移师后坡的草地上,就着阳光,当年的情意复活了。玉新流泪,洪波动情……
教授现在也只是个名词,清华的也不例外。只做着良心道德支配下该做的一切,论文有,项目有,奖励有,生活还是生活。
玉新的成就不小,静下来他还默默如初。
我们行进在八里山。玉新长嗓高起“少年壮志不言愁”,李军接上“在那遥远的小山村”……
玉新的设计工程遍布各地,几个写文章的同学文达四方,大家都一样。
春来,故乡的柳色和北京街头一样,多情入心。
02
李从上海归来。他在官场。
在同学面前,他官腔不打了。我们吃饭没坐次,他很不适应。我们喝酒无顺序,他不解。我们中,大部分不是DY,他说我们不进步。
我们趁假期去给新建的学校义务劳动,出院里的土。给他发了担子,荆篮。他担不动。我给他示范,我在前,他在后。他起初腰弯得很,我说越弯越沉,直起来就好了。他慢慢直起了腰,脚步也快了。
张良用架子车推土,仍如小伙子。
我们平整的操场,将迎来百十个晨起锻炼的孩子。悠悠的哨声响彻空山,应该是李也能回想起的少年记忆。
更别说春来草发,一树杏花在校园后开成点点雪……
03
上军哥在福州。他的儿子从加州回国,回申洼村过年。
儿子回来,我见子思父,席间给他打电话。
他接住了,客气得如同外人,如火车上一生只遇一次的旅客。我俩二十岁时一起离开小村,不同的是我经常归来,他二十多年来只回来过五、六次。我们已经隔膜超过鲁迅和闰土,一线两头的两个人,觉得比美国还远。我逃也似地挂了电话。
他的儿子在老家默默,他在田里转悠。
我笑自己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乡愁。难道他的乡愁弄得他不敢回头?故乡的音讯,在他早已是一个符号,连籍贯都不一定能得到他的认同吧!他在外或赫赫,或落魄,乡里近门绝对不会心远了他。
他究竟远山迢迢。
他儿子过几天要走。他对我说:“叔,咱村有几个孩子贫困,我资助他们上学吧。”
他很坚定。我心热,给他了名单,领他见了那几个孩子和家长。
我们留了电话和微信,还有邮箱。
没有断绝啊,隔代的情意。小村,竟有强大的牵系。
一溪出山,向远,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