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我在睡梦中突然听到一阵急切的电话声。睁开眼,原来天已经蒙蒙亮,急忙拿起电话,一看,是老妈的电话。这么早就打电话过来,肯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妈妈严肃地说:“金莲过世了,你得回来一趟”。咋一听,我十分惊愕!连忙问:“是怎么死的?”“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的。”按照我们村里的习俗,同族的男丁是一定要回去的,不管你有没有时间,不管你有多忙,你都要回去一起把丧事办了,否则轮到你家有丧事了,别人也不会来帮你,毕竟你一个人抬不起一口棺材。于是我也没有问那么多马上就订了车票准备回老家了。
回到老家,丧礼已经在举行了,我在小卖部买了爆竹,进门口要放鞭炮,算是对她的一种尊重。这个金莲是我的一个堂婶,多年前她的丈夫---我的堂叔---突然间暴毙!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村里人猜测是她毒死了他,因为没多久她就和另外一个男人好上了。那个男人没有结过婚,没有小孩,就这样住到了她家里,也难怪村里人怀疑。这一住就是十几年,直到现在。这十几年间他们一直背负着村里人的冷眼,好多亲戚也不来往了,包括我。在我眼里她就是杀人凶手,不过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还很小,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事实是怎样又有谁知道呢?
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人们已经渐渐的淡忘了那件事,渐渐的开始接受她们这对“夫妻”。那些亲戚也开始有了来往,包括我,春节也会去她家里拜年了。现在她的两个儿子也长大成人,盖好楼房,各自成家了。眼看就要过上好日了,却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居然从楼上摔下来,死了。所有人都觉得可惜,一个残疾的拄着拐棍的女人,辛辛苦苦把两个儿子拉扯大,现在就这样摔死了…… 这不由得让我又想起了堂叔的暴毙,这算是一种报应吗?没人知道,只是我心中暗自揣测。
第二天一大早,该去火葬场火化了。大家按顺序倒酒,倒完酒就要把尸体送上车了。那个和她同居了多年的矮个子男人,一直守在她的尸体旁边,不愿离开,不停地在轻轻的哭诉:“我舍不得你离开……舍不得啊……还没有过够啊……”一直在轻轻的重复这一句。同族的人要把尸体抬走的时候,他起身不顾一切的趴在尸体上,声嘶力竭地哭喊“不要走……”我似乎没有看到他的泪水,或许是因为哭干了吧!族人没有理会他,把他拉走,继续搬动尸体。我的另外一个堂叔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靠近,这样才得以顺利的把尸体抬走。我是负责放鞭炮的,走在前面,拼命地跑,运尸车就在外面等着。那个男人也跟着出来了,一边哭,一边喊:“不要去啊!不要去啊……”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拼命的阻止。可惜这个矮小的男人被我堂叔死死地抱住了腰。他每一次想要向前走去的时候,都被堂叔抱起来,两脚悬空,无从着力,他只好无可奈何地在空中踢着两只脚,拼命地想要挣脱束缚,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运尸车离开。
我在车上和一个侄子负责放鞭炮,我们好像只是为了放好鞭炮而合作,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一个人离开了。在一路的鞭炮声中,我们来到了火葬场,一小时后,骨灰已经烧完装好了。大儿子抱着骨灰盒,一边走一边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这歌声似乎让我想起他们母子三人所度过的日子,那时候他们遭遇了多少白眼,多少屈辱,那应该是多么艰难的岁月,那些岁月可能只是你不曾经历过的痛苦…… 随着一路的歌声,骨灰盒很快就运回来了,才一放下,那个男人又扑了上来“舍不得啊,舍不得啊……”哭了起来,那声音沙哑而又苦涩,麻木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一点泪水,只看到眼睛里红色的血丝。
当天晚上很快就入殓,当棺材要钉钉子的时候,孝顺儿孙都来哭送,那个矮小的男人哭的撕心裂肺。第二天出殡,族人将其下葬了。下完葬后族人们纷纷告别,各自去忙。一个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再也没有人去纠结那段往事。只是让人想到的是善恶终有报,只是迟到或早到!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也很久没有和妈妈通电话了,可是一连几天都打不通她的电话。这让我好担心,也不知道老人家在家里过得好不好,为什么不听电话呢?终于等到八月十五中秋节,一大早我终于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寒暄了几句,我便问她为什么连续几天都不接电话?“电话放在家里,这几天忙着尺八的丧事,没带手机”老妈的回答让我感到愕然。电话里的“尺八”就是那个矮小的男人。“尺八是怎么死的?”“喝了农药”“啊……”我惊讶,诧异,我能想到的,在我脑海里马上闪现出来的------是“殉情”两个字!
“尺八”年纪并不大,估计是50岁左右吧。平时以做泥水为生,手中有手艺,养活自己完全没有问题。突然的死去所为何事呢?我能想到的就是殉情。可是老妈却没有同情他,说那是报应。我却报以同情的目光,毕竟会殉情的人总让我感慨,使我尊敬,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善与恶的总量是不变的,有多少善就有多少恶…… 一段延续了二十多年的故事,迷案,情仇就这样结束了,谁还会去追究谁对谁错呢?岁月会冲淡一切,任何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到最后还是会被人们遗忘,或者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