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男人习惯社交关系中压抑情绪逃避表达内心真实感受,当这些负面情绪积攒到一定程度无法自我消化疗愈后,就会被释放,转嫁给更安全不易切断关系的家人、朋友身上。所有负面情绪中愤怒是被转嫁频率最高的情绪,没有之一。
傍晚回家,推开门就闻到浓烈刺鼻的烟味,阳台上是老公趴在窗口吸烟的背影,我轻声询问:“怎么抽那么多烟,心情不好吗?”老公用一贯抗拒否认的腔调回应:“没有,就抽会儿烟”。
看他的状态想来是工作上遇见烦心事,不想谈我也就不多问了,心里盘算他今天心情不好要少招惹,躲着点。
准备做晚饭时,老公抱怨我回来晚,提议出去简单吃点。当他在屋里走动时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没换拖鞋却一点不自觉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皮鞋在木地板上摩擦发出的声音,加上家里弥漫的愤怒压抑气氛让我慢慢开始烦躁,我内心开始愤怒:“太不尊重人了,这样糟蹋别人劳动成果,以后谁还愿意每天拖地啊!”老公推门出去到楼下等我,我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调整烦躁情绪。
正准备出门时,老公又折返回来,用那双风尘仆仆的皮鞋踏过屋口地垫、客厅地板、大厅毛毯、阳台地垫,取了他落在阳台的一盒烟。
这一刻,我的怒火开始猛烈燃烧,像食物噎在食道般一团气卡在我的胸口,让我呼吸不畅,憋闷难受。我尽量克制情绪,用平静口吻说:“你如果忘记换鞋可以不踩地垫么?那个踩脏比较难洗。”他不耐烦的说句“事真多”就推门而去。
按惯例,这会下楼肯定会控制不住怒火吵架,我便坐在沙发上缓缓神,想起完形教育课上讲情绪时,陈焰老师教了充满禅意处理负面情绪的“痛与苦分离法”:
“当负面情绪升起时,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体感受上,关注呼吸(不调整控制呼吸),关注胸腔、腹腔一系列反应(那团气的形状、大小、位置),从外向里,从里向外感受痛带来每个细胞分子的感受,定在痛中,不去抗拒,而是品尝体验痛。”
“随着痛与苦分离不断练习,对痛的承受力就会越来越强,如武林高手般以静制动,剥离痛与苦,把苦转化为平静与喜悦。”
“痛苦所在之处,就是平静喜悦生起之处。”
我坐在沙发上,注意力一部分放在呼吸的同时,留一部分注意力放在胸腔让自己憋闷难受那股气上,大约四五分钟的时间,那团气好像慢慢变弱,渐渐消减了。
当心情平静后,我起身下楼和老公汇合,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纳闷我为什么没像往常一样发脾气。俩人相对无言,撑着伞默默走在雨中。
老公问我:“想吃什么?”我敷衍回了句:“都行,随便吧!”
“随便,什么叫随便?你能不能有点主见啊,啊!”老公提高嗓门大声吼。
一瞬间,刚刚那股卡在胸口的憋闷感又回来了,甚至比刚才更窒息强烈,我愤怒的说:“我不饿,晚饭不吃了,你自己去吃吧!”说完转身回家。
当我回到家,那股愤怒的火焰已经到了嗓子。我想静坐一会儿,但是那种燥感让我坐立不安,想喊叫、想踢打。当瞥见沙发旁的沙袋,我戴上拳击手套对着沙袋一阵猛打,一边打一边感受自己身体内的反应。
就这样一边运动释放愤怒一边定在痛中,大约七八分钟,那团卡在脖子的愤怒火焰慢慢退到胸口,然后慢慢弥散开到整个胸腔。
静坐在沙发上,那股卡在嗓子、胸腔的愤恨的感觉消失了,但隐约还有一些不舒服。那个当下,我想翻手机、想看电视、想转移注意力逃避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但我告诉自己不要逃,直面它看看会如何。
一股巨大的悲伤从心口慢慢涌出,当悲伤越来越浓时,我揽住双腿蜷缩在沙发上,眼泪夺眶而出。我慢慢品味内在的感受,那是种深深的悲凉无助和怨恨,是种被人当做情绪垃圾桶、门口擦鞋垫的凄凉感。
这种感觉很熟悉,对,那是童年时我常常感受到的悲凉。
小时候,爸爸常把工作中的负面情绪带回家,找茬发泄给妈妈。妈妈心情不好会生闷气,控制不住就会迁怒于我:“看见你就烦,骂你是不想让你和你爸一个样!”姐姐心情烦躁会咒骂、动手打我。
我像一个被爱捆绑,无法反抗、逃跑的猎物,怀着对亲人深深的爱与不忍而甘愿当一个乖巧的情绪垃圾桶,去承载、消化那些本不属于我的负面情绪。
心中深深的心疼、同情升起,仿佛看到那个善良、忍耐、包容的小女孩,作为家里承受力最弱的孩子却默许亲人的负面情绪流向自己,只为让他们不那么痛苦。
我带着那股慈悲和自我悲悯的感受,深深的拥抱了自己内在受伤的小女孩,感恩她的付出,感谢她的坚强,告诉她:我会永远和她在一起,陪伴她,保护她。请她回归孩子的位置,学会放手,让亲人学会为自己的情绪负责,任何人无权把情绪垃圾发泄给他人,否则需接受相应惩罚。
当定在自己感受中,释放了自己的愤怒,拥抱了自己悲伤后,便升起了平静和清明的感觉,一种自在放松,类似运动后的轻松释然。
然后感慨老师“痛苦所在之处,就是平静喜悦生起之处”所言不虚,糖的味道只有亲自品尝过才知道个中滋味。
当处于平静,头脑清明状态时,开始厘清和老公这次冲突,才发现之前遇到类似事情时,心如乱麻、困顿难解,其实是有规律可循的。
首先,当老公愤怒情绪无法自控,发泄给家人时,意识层面不想,但潜意识层面不自知的会挑起事端(找茬)。比如多次不换拖鞋,在屋里走来走去,用语言攻击、羞辱,目的就是激怒对方,配合自己吵起来,完成负面情绪的转移发泄。
当这次改变应对模式,用“痛与苦分离法”不做情绪奴隶,不配合对方用旧模式互动时,其实就是在告诉对方:你的情绪要自己负责,恕不奉陪!
愤怒之所以成为所有情绪中最强烈、最难控制的一种,或许从霍金斯情绪能量等级中可以找到答案。
下面图表中可以看到愤怒的情绪能量是150,而悲伤、罪恶感和羞愧的情绪能量分别是75、30、20。愤怒情绪升起时,常常包裹着悲伤、羞愧、自责的低频情绪,所以常会体验情绪能量由150瞬间跌落20区间的坠落失控感。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在失控、愤怒后会道歉认错、崩溃大哭的原因。
情绪对身体影响表中也可以看出,一次愤怒爆发会由炙热的红色变为冰冷的蓝色,可谓经历冰火两层天的巨大碰撞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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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面对如“双重炸弹”般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的愤怒情绪时,必须拿出拆弹专家般专业和谨慎态度对待。
当愤怒等强烈情绪升起时,知(向内认知、向外认知),止(停止无效反应)定(定在内在愤怒、恐惧、无助中,放下任何挣扎),静(细细品味情绪带来痛的微妙变化,不要试图消灭它,定在感觉中时,心慢慢会安静放松),安(身心安详,从容有度),虑(思虑周到,驱除偏见),得(合理选择,心安理得)。
当外界人、事、物激起了你的愤怒情绪,对自己固有反应模式按暂停,把注意力从外界收回,关注自己身体感受,定在感觉中实现“痛与苦分离”。
这样,外层愤恨情绪炸弹就顺利拆除,然后继续定在感觉中不逃开,继续拆除里层威力更大、容易自伤的悲伤、哀怨、内疚情绪炸弹,同样定在感觉中,再次做“痛与苦分离”。这样内在就完成了一次对愤怒情绪炸弹的“安全拆弹”行动。
艾克哈特•托尔在《当下的力量》,写了对两只鸭子的观察。
它们在短暂的冲突之后,会分开然后往相反的方向游去,然后不约而同地用力震动它们的翅膀几次,好释放刚才打架时所累积的多余能量。之后它们会继续安详的在水面漂流,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托尔强调:我们从鸭子那里学到的教训就是,拍打你的翅膀(放下你的故事),然后回来力量的所在——当下时刻。
当冲突发生时,鸭子用拍打翅膀的方式释放多余能量。而高等动物的人类进化到今天,反而忘记了动物本能的智慧,只会用头脑分析、逻辑推理、语言沟通试图管控情绪,结果本该用情感频道或身体频道处理的问题却错用了思想频道,导致关系破裂,越来越僵。
人本是动物,丛林时代,遇见野兽,愤怒会马上升起,身体充满力量进入战斗状态。在非洲,非洲舞历史悠久,不管人们是处在兴奋之中还是处在悲伤之中,总是借用舞蹈来抒发自己内心世界的感情。古代的僧侣作为最平静人群也需要通过习武、洒扫、打坐、参禅、观心与情绪内在共处。
当全世界进化到现代化高度发达的今天,人类处于钢筋水泥的城市中,空间狭小、身体被束缚,不论愤怒还是兴奋,多数时候只能静静的消化情绪,等待它流淌过去。
想来处理愤怒、兴奋、悲伤、恐惧这些强烈情绪时,我们可以借助祖先古老的智慧,关注身体,定在感觉里,同时借助身体释放多余能量。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像孩子一样借助身体宣泄情绪。如愤怒可以通过拳击、喊叫、跺脚、枕头大战、歌唱,又如兴奋可以通过欢快舞蹈、高歌、转圈、大笑等方式将多余情绪能量释放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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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愤怒情绪升起时,对自己固有反应模式按暂停,把注意力从外界收回,关注自己身体感受。
条件允许时,借助拳击、舞动、跺脚等身体模式释放愤怒能量,同时定在感觉中细细品尝那种痛,作用在胸腔、腹腔的气团分子、量子震动的感受,实现“痛与苦分离”。这样外层愤恨情绪“炸弹”就顺利拆除。
然后继续定在感觉中不逃开,拆除里层威力更大,容易自伤的悲伤内疚情绪“炸弹”(类似N层“炸弹”装置,拆除外层还有内层)。借助痛哭、慈悲、自我拥抱等身体模式,同时定在感觉中,再次做“痛与苦分离”。
这样就完成了一次安全拆除愤怒“炸弹”的行动。
当大脑由情绪中心的丘脑进入理性中心的脑皮质时,就从情绪奴隶成为情绪主人,开始厘清自己,看清真相,然后给予外界的人、事、物最智慧的互动回应。
晚饭后,老公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愧疚的说:“老婆对不起,今天态度不好!”边说边把水果和打包的快餐放在餐桌上。
我平静的说:“知道错啦,没关系,谁都会犯错,接受相应惩罚就好。”然后我戴好拳击手套,请老公做我的人肉沙袋,一阵胖揍……身体力行最近特别喜欢的一句俗语“能动手就别吵吵”!
拳击运动后饥肠辘辘,品尝着美味可口的晚餐,觉得世界如此美好!
愤怒是一个信差,它在不断敲击你的心门,提醒你受到了攻击,界限被入侵时,需要拿出内在力量去应对。请拥抱你的愤怒,直面它、正视它,用拆弹专家般的专业和谨慎处理,妥善签收这份意义非凡的信——内里是你不曾了解的瑰宝。
作者:谢小溪
每一个生命是被看到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