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春天,我到海淀驾校学车,断断续续搞了好几个月,等到第三轮路考的时候已经到了8月份。我被晒得黑了不少,可以和嘲笑我驾车技术的黑教练们拼一下了。
那时候学车用的老式桑塔纳,夏天手里出汗多,方向盘特别硬倒库的时候转不动,我就带了一副白手套,和交警的一模一样,教练训斥了我一顿说你考试也带手套吗。我说有规定不让带吗,那就带呗,教练龇牙咧嘴就差过来揍我。
在路考前还有一次集训,因为路考候考了一个月,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所谓集训也是走个形式,4个人一台车轮流在训练路上开,每个人加起来也就开20分钟。来次驾校不容易,每次坐班车经过百望山时才刚刚看到太行山的余脉。
谁坐哪个车都分好了,结果我们的车就来了3个人,教练拿着名单看了看,冲我们大吼一声,谁没来?那个时候《中国好声音》还没有开始,不然我一定要恭敬地称呼教练为导师,并且欢呼被分到他的团队,不然他就不会为我转身了,没准还给我穿个小鞋,在计时的时候让我少开5分钟。
总之所有的车都开走了,偌大个院子只剩下我们一辆车,过了10分钟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对不起我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都坐在车里了,虽然后排坐3个人很挤,但为了远离教练我们3个自动坐到了后面,把最宽敞的副驾驶让给了迟到的仁兄。
这位仁兄看起来也就37、8岁,戴副眼镜,颇有文气,还有着中年人结婚后特有的身段,从他颤抖的声音推测他跟我们一样都被教练虐过千百遍了,迟到这种事情被教练看做不可原谅,不重视学车不尊重教练。
教练瞥了他一眼,然后命令他车外立正,要求他大声说出一句话,我记得是这样“尊敬的教官,学员某某某向您报到”。
姑且称他为Z兄吧。Z兄按照要求大声说了一遍后,教练训斥他声音不够洪亮,先后让他说了三四次才稍稍打消了心中的不快。招呼Z兄上车后我们的桑塔纳就一步三晃的飞驰而去,我想车老弟定然是对年龄这么大还要载5个人表示不满。
从出发到回来也就2个半小时,除了练车时间还有教练的休息时间,他要多省点油然后磨蹭到4点半把车开回大院。在教练抽烟的时候,我们4个就在旁边闲扯,有一个学员是个高三刚毕业的女孩,暑期以后就要读大学,另一个学员我真的毫无印象了。读到后面你会知道我为什么记住了这个女孩。
回到驾校的训练场以后,我计划是要坐5点的班车回市区。等车的时候Z兄走了过来,动了动手里的车钥匙,停车区的一辆宝马闪了闪。我心说,不会吧,乖乖,本还没拿到就开车,本还没拿到就先买辆宝马。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Z兄表示搭车没问题,只要我信的过他。车刚开到门口,就看到刚和我们一个训练车的女孩还有她的妈妈,Z兄特别礼貌的停下车打招呼并表示如果愿意可以搭车。二人很开心的上了车,用行动表达了对Z兄的充分信任。
Z兄的车上摆着孩子的照片,是一对双胞胎女孩。高中女孩的妈妈立刻发掘了孩子的话题,她说自己孩子性格太内向了,很担心她适应不了进入大学后的生活。Z兄表达了完全不同的观点,说经过刚才一起训练的几个小时,发现她的女儿真的很优秀,她完全没必要担心。
这个话写起来我都觉得太客套,可当时从Z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以至于我也不得不回头看了看女孩的样貌,是不是相书上说的头发稀疏光润天生聪慧,眉毛弯曲好学又聪明。
女孩的妈妈立刻感受到了这份真诚,笑的合不拢嘴。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话是一个开着宝马的成功人士说的,女孩妈妈对女儿的期望瞬间从毕业去北大读研究生变成了去美国常青藤。
从驾校到市区的路很长,5点以后交通状况又不太好,我记得开到市区反正天已经黑了。高中女孩和她的妈妈在刚进海淀市区的时候就下车了,剩下一半的路程只有我和Z兄聊天。
对于开着宝马的男人,我还是难耐心中的窥测欲,问Z兄做什么工作。Z兄说在北京开了一家公司,已经上市了。我大吃一惊,原来成功的男人们如此低调,而且还跑来海淀驾校学车,为什么不去东方时尚?
Z兄很健谈,但是话语非常平实没有丝毫浮夸,整个气场散发着真挚朴实。
他说1995年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沿海一个小城市当了中学老师,那时的生活节奏不快,除了教课并没有其他工作。大部分老师都是当地人,只有他一个外地人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学校里有一片废木料场,具体记不清Z兄咋说的了,大概是加工各种桌椅板凳需要木材?总之是很大一片木料场,经年累月杂乱无章失修漏雨,学校的每个老师都看得见每个老师都不会去管。
Z兄闲来也无事,每天下了班加周末就去整理木料场。几个月之后,木料场焕然一新,整饬之余甚至还有了点木材798的味道了。省教育厅领导下来视察的时候发现了这件事情,一些媒体还作了报道,于是Z兄被调到省教育厅任职了。
你看,所谓的成功就是这么简单。有时候你无心插柳柳成荫,看你有没有一颗任劳任怨的心,当然还有伯乐。天天看心灵鸡汤有什么用呢,不成功的人都是相似的,成功的人各有各的路。
和Z兄的聊天大部分原话都忘却了,但对于他描述在省教育厅这段经历时我却记得分外清楚,他说,
“我是从农村出来的,家庭条件不好,没有背景,只有比别人更努力,更会察言观色。领导喝水的时候,杯子仰的高了,你就该马上知道要添水了。我的文笔不错,很快这一才能就受到领导注意,后来领导的讲话稿都让我写,不让他的秘书写。到了这个份上,提处长的时候不提我提谁。”
不过Z兄后来还是没有走仕途,因为家境一般,养家的压力太大。他在教育厅提了处长没几年就下海了,和朋友合伙开办了一家互联网公司。那时的互联网公司没有现在多,大的互联网公司也只有那几家。
作为一家小城市起家的公司,Z兄和一家知名的全国性大公司进行了2年的战争。Z兄表面文气,性格却是内敛坚韧而霸气,把大公司妄图进军当地的计划打的稀碎。最终这家公司只得通过收购的方式吞并了Z兄的公司,Z兄也掘得了人生第一桶金。
后来Z兄来到北京继续创业,在看好互联网前景的基础上,他创办了一家教育公司,经过几年的运转成功上市。
看着车上一双女儿的照片,Z兄的眼睛里充满了爱意。
“当初我岳母并不太同意把女儿嫁给我,当时还有一个条件不错的男的在追我太太,我岳母说我哪儿都好就是家境差些。不过现在呢,那个追求者连我的事业格局的一角都比不上。”
说这话的时候,Z兄的话语里露出的并不是快意恩仇,而是一个男人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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