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置疑,我至今还没读过村上春树的《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也许我没读那本被跑步者引为跑步圣经的书,正是源于我从不跑步的习性。我听说很多人正是因为读过此书,而爱上跑步成为跑步者。可见村上的这本书是一本好书,他的文字有非凡意义,下次购书,必要买一本。
我不跑步,我只能走路。所以我只能说说走路时我的感受,希望读者您不会讥笑我,嘿!这“东施”之举。
先说说我为什么不跑步。小时候我常常无端的就肚子疼,疼的未必有多剧烈,但是丝丝拉拉持续好几天。每年春天是重灾期,记忆里几乎无一例外都会犯毛病。但是为什么疼,有什么病?一直不知道,没特别查过。
这不奇怪,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如果一个孩子单单只是肚子有些疼,没疼到满地打滚,不可能特别的引起家长恐慌就带着他去看病。
我小时候,方方面面的环境、条件都不允许父母像现在的父母一样对孩子无微不至,甚至表现的有些大惊小怪,显得过分的疼爱。绝不能说我的父母不疼孩子,他们爱我们,胜过于爱他们自己。只是时代不同,我们五六个孩子在父母眼里与如今一个孩子在父母眼里受到的关注度,肯定不同。家庭经济,整体的社会环境,都不允许那个年代的我们在成长过程里被娇生惯养,大人的精力已经被生活压榨殆尽(我只能为我出生的那个年代口头上维护这么多了!)。总之,小时候我常常肚子疼,不明原因。
说来我甚至比较享受这种疼,因为爸爸会用他温暖的大手给我揉肚子,每次揉很久。这是殊荣和特别的疼爱!我当然必须得能忍住那点疼痛,你想啊,爸爸的手比医生满囤的注射器可爱得多的多(村里的赤脚医生名字叫满囤,由此可见他的爸爸妈妈是多么期待家里的粮食多到不愁一家人顿顿吃饱啊)!即便爸爸有时候对我说:要不要找满囤给你看看,打一针就好了。我也得立即制止爸爸:不用,不用,爸爸再揉一会就好啦。每次眼见满囤手里的针往上推液排气,想着下一秒那只针头就要扎在我那没多少肉的屁股上,上次挨扎的记忆就刀割一样浮现出来,我的屁股就开始痉挛僵硬,受得折磨就成倍上翻,那只注射针筒在我眼里简直比一把刀更血淋淋令人胆颤。
长得再大一些,我慢慢悟出有个比较明显的引发肚子疼的原因,就是我只要奔跑,跑着时或者跑过后我的肚子就会疼。于是后来,我长了记性,刻意减少跑动。
长大成人后,在每个春季我基本上还会犯肚子疼的毛病,有时候夜里抱着个热水袋睡觉,敷敷也许第二天就好些了,不好就继续热敷,几天后总会好的。有一年疼得厉害,热水袋捂了几天也没捂好,先生和儿子都劝我去医院,被自己肚子和别人唠叨双重折磨,我只好去了医院。医生简单做了几样摁压检查,立即下结论说,你这是阑尾炎,输液消炎吧。原来我的毛病是慢性阑尾炎,犯过几十次都没有到必须手术的地步,所以我忍受了它二十多年的慢性折磨。医生给我分析了为什么我每年春季犯病,他认为我吃了发物导致的,又给我说了几种发物名字,好吧,我先从调整饮食开始。神奇了,从那年以后,我在春季再也没犯过肚子疼。我的阑尾好好的还留在肚子里。
我仍然不能跑步,也不想跑步。有时候走得太急太久了,尤其饭后疾走,肚子就开始隐隐的疼,我就适当放慢脚步,疼痛感就没了。于是我跟自己约定,我不跑了,运动的话,我只适合走路。
扯了老远,那么走路时我都想着什么呢?该回正题了。不过还得先说说我为什么开始有意识的去户外走路。
走路,无非为了锻炼。随着一个人年龄越来越大,需要走动的事情越来越少,休息出去玩的兴趣越来越低,他必须想着多动动,消耗掉摄入量过于多的卡路里。正如有一天办公室的美女所言:既不想抵御住美食诱惑又不想迈开双脚运动,你不胖谁胖?!说的极是。既然我不能跑步,不会游泳,住家附近没有一间健身房,我只能选择走走路了。
我喜欢一个人走路。如果以锻炼为目的,走路就是走路,不需约伴,随便自己一个人边走边胡思乱想,随性听听音乐,很自由。我只为走路而走路,不为摆脱孤独而走路。我喜欢选择一条安静的路,没有很多车也没有很多人。最好的选择就是天黑了,在小区里围着楼栋转圈,走个十圈下来差不多五千步。一个人,塞着耳机听着音乐,能走多快走多快。
最近,我新养成了一个喜好,在单位午饭后一个人去走三四十分钟的路,沿着单位附近的路来来回回,或者围着单位转一大圈,三千步左右。
离单位越远回头一望,平时的感觉越不真实。科技楼很矮,蓝色的大奶罐毫不起眼,从许多小黑点里我辩不出哪间是我所在的办公室(小黑点即墙上的窗户),很大的工业园显得就像一座宅院。我与它的所属关系在心理上也远了,仿佛我确实置身事外。但是等再往回走,一切慢慢又恢复过来——楼很高大,奶罐威武,我们的窗户向外开着。
到底我走路时想些什么呢?许多许多,不一而足。
如果耳机里一首歌很吸引我,我会随着歌手的指引陷进歌词的世界里。一首《wonderful tonight》,我想象自己去替代歌中那个装扮起来去参加派对的美丽女子,她魅力四射,他对她吟唱,他爱她爱得如痴如醉。何其有幸。当然,其实我英语很烂很烂,根本不足以听懂歌词。我觉得一首最吸引我的音乐永远不在于歌词是什么,听不听得懂歌词根本不是爱一首曲子的重点,任何歌曲表达感情都不单单只在歌词里,最多的感情是藏在乐曲里,节奏里,每种乐器的奏鸣里,歌者的声音里和他表达出的感情里。说白了,一首喜爱的音乐我只是喜欢那个“调调”就足够了。具体歌词是忧伤的还是欢喜的,是爱情宣言还是伤情呻吟,我意会到就可以了。至于歌者用的是英文、法文,还是意大利语,正因为听不懂歌词,我才觉得更妙,我才能不被音乐完全牵制住头脑,我的思绪才更自由,我可以腾出大脑的一部分去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黑暗中的小区,停了越来越多的车辆,时不时仍有车回来,转一圈没车位又到街上去停在路边。想起来刚搬来这个小区时院里的车寥若星辰不过三五辆,如今不过十年光景翻了多少翻,我的手指不够计算。
车下常有小猫出来进去的穿行,有时出其不意吓我一跳,有时候远点看见它的小身躯就觉得真好,前后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寂静里我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上次给小猫摆的猫罐头它吃到了吗?也许被那只大白猫吃光了,这只小黄毛未必挣到口。哪天我应该单独给它开个小灶,儿子曾经特意出去喂它们猫粮,他说小黄毛胆小的很,他只好把猫粮放在地上后走开,过一会儿小家伙才溜过去吃。我想象它在外面这么流浪,到底能活几年呢?它和我家的土豆比起来,命运似乎差了许多。
我想起来许多年以前,我们还住在六号井的时候,孩子还小,他喜欢小猫小狗,我却一直没有同意给他养一只。希希有一天从外边捡回来一只小猫,我下班回到家她已经给它洗了澡,很漂亮的一只小花猫,黑黄白三色相间的花色,全身毛皮长得很对称,很好看。但是我到底没有同意她们俩的请求,简单一句“不养,绝对不行”就判决了它的命运。如今想想,我当时真的挺残忍的。
从老家农村带回我们的土豆到家里来两年多了,问过它的出生家庭说它生在3月11日,我清楚记在心里,就像记得孩子的生日。疼它爱它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算是洗刷自己曾经无情抛弃一个小生命的罪责吗?也许。后来我们又收养了果果,给土豆做女朋友,但土豆哥真的不称职,它没有像果果喜欢它一样,也同样喜欢果果。
秋天月夜常看到小刺猬,这会想起小时候,大人们在我家大门口月亮底下围坐一团,他们讲各种传说和鬼怪狐仙故事,某人曾说过一个刺猬仙的传说。相传,某村有一大场院,场院里有一大垛柴,人们挪柴垛,发现了一个大刺猬,那时人们都穷,很少能吃到肉,于是这两个人就把刺猬扒了皮,烤着吃掉啦!从此,这两个壮汉里的其中一个就经常上邪,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有东西附体了。而且每次上邪都是骂骂咧咧的,要人们还他的男人!时间长了,人们才知道,原来挪柴垛挪出的那个刺猬,是个公的。
不知道我走路遇见的这个小刺猬是公的还是母的。大约住在小区里,它是成不了仙的吧!人这么多阳气这么重,一只小刺猬成不了气候,所以我不怕它。再者我也不伤害它,它自然也不会祸害我。
夜晚几乎总是遇见几个老年人一起遛弯儿,我就拿她们做参照,看看我多久(走几圈)后能再次超越她们,这是一种动力,让我不至于松懈。如果是相向着走,我要争取每一次迎头撞见她们都比上一次用时还短,这次是在二号楼遇见她们,下次要保证把她们截在一号楼。有了这种目标,我的步子就会越迈越快。目标达到了,自己暗自高兴夸赞自己很棒啊!
有月亮的时候,每次走到迎面面对月亮的时候,我都要抬头好好看看它。夜空里有时候有云彩有时候没有,有没有云彩对于月亮来说都无所谓,但对于抬头看月亮的人来说就有大不同的感受。我觉得没有云彩,月亮和我一样,完全独立只有自我(也许在别人看来很孤独)。有云彩,月亮就成了云彩的嫁衣,它把云彩照美了,它本身倒成了流光溢彩的云的配角,我为月亮鸣不平,但是月亮毫不领情,云彩倒也不会怨我多事。
一些特殊的日子,我会想起一些特殊的人和事。各种纪念日,各种想念,各种假想,各种烦恼,或者一股小快乐暗暗升起如小鹿撞怀,暗自微笑一会儿,又或者一股小忧伤在心间移来飘去,悠荡荡不尽黯然神伤一会儿。
一棵老槐树围着它走的多了,让我想起我的爸爸。一棵鬼子姜静静开着黄花,在黑暗中默默无语,我停下脚步闻闻它的花香,摸摸它的叶子,体会它在秋月夜,静静地在月光里独自开放,傲然吐香,到后半夜凝露结霜,都是什么样的感受,叶子和花是否会冷。体会来体会去,体会不到。
昨晚,走着走着我走近邻居的后窗看他们家在看什么电视节目(不是我故意偷窥,这家是一楼住户,不拉窗帘开着电视,小区难得一块铺砖的空场整好对着他家落地阳台,我来来回回沿着空场四边溜达,怎可抵御住眼睛被亮光吸引的诱惑呢?),足球赛,男人看,女人不看,女人绣十字绣。我觉得能绣十字绣的女人都是最有耐心最有毅力最有忍性最坚强的女人。反正我做不来,绝不做。我宁可去野地里找野菜,也不会拿起针绣一针的十字绣。秋天里又一茬野菜长出来了,上周末给老人挖了一袋子蒲公英,我回家摘了三个多小时,洗干净又水焯过,弄完都十点多了,累的我腰疼。也不知道保姆给老人用野菜是包了饺子还是蒸了包子。老人的味觉越来越差,口味儿越来越重,吃的越来越咸,有过两次包子皮都是咸的我就再也不敢吃他们包的包子了。我的借口是说我不吃晚饭。先生血压高,怕咸,单位的菜一般也咸,回了家我们尽量吃得淡一点。多吃水果青菜,秋季很多水果,多好!想起昨日买的芒果,没有孩子姑姑从海南给我们寄回来的青芒好吃,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芒果。有一次在家乐福看见青芒,价钱实在不亲人,拿起又放下。有一天我要去海南住一段时间,吃够了再回来。
走路时,我的脑袋里就是这样,思绪飘忽乱动,思路就像顺藤摸瓜,开头先是抓住哪个是哪个,随后摸了这个一把后就放开,又去摸其他的。。。直到看看手机计步器,八千多步了,好了,回家。
走路,是与自己一个人很好相处的一段时光。路灯恍惚,黝黑的星空时不时有飞机打南边飞过来,打破夜的寂静,我一边走路一边倾听各种声音,同时在脑海里自己与自己交谈,最后,很多事情就化解了。即使有一时没有化解的,也捋顺过后暂且放下一边,兴许到了明天,一切都自动和解了。
走路,四季皆宜。走在路上,有情有景有感怀,表面上你是孤孤单单走路,你的内心深处却有可能是暗潮涌动,思绪万千,你能在不被打扰的情况下,思考许多的大事小情。
我忽然又要调皮,想改改无门和尚的诗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即便闲事挂心头,仍是人间好时节。”如此,如何?
一个人走路,享受不被纷扰的独处,感觉妙妙。哪怕四周没有风景,那就在内心独自布景——胸中丘壑,静水流深。
于是不管是那些漆黑如墨的夜色里,还是满目荒僻的不毛之地,或者杂草丛生的任意一条路径,兴许你都会让它变得五光十色。
一个人走路,藏着一个人的人生态度。这态度我总结为四个字:独立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