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阿娟
摇摇晃晃的,又是一年春。
冬的余音已过,点滴绿意已悄然于枝头迸发,岸边的垂柳早已偷偷抽出了新芽,各种繁花竞相开放,到处一片生机勃勃。
不知不觉间,清明默默走来。
古人或笔墨挥洒祭英豪,折菊寄思念、诉衷肠;或抚琴慰先人,送亡魂;或焚香镂牌以告先灵,渡往生。而我伫立坟头,各种思绪纷至沓来,就任由一支笔书写心中的千帆过往吧!
母亲去世,差不多十个年头了。
那年光棍节的清晨,母亲突然晕倒在厕所,家人把她抬回家,她说今天总算把肚子腾空了,父亲要去上班,母亲强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这也许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吧。父亲问她要不要给我打电话时,她满眼泪花,“嗯”了一声。就这样,母亲临死也没见到我。
母亲走了,家里也空了。姐姐早已成家;父亲嫌家里冷冰冰的,不愿回来;而我果真成了一个多余人,无处安放。
站在老家的院子,举目四望,手足无措。“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偌大的宇宙间,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茫然之际,母亲的音容笑貌又出现在眼前,“别怕!我不在以后,你就住咱家和姐姐一起过……”
母亲得了一种怪病,一种恶性肿瘤,几年间做了几次手术,可那顽固的肿瘤无论怎么做都不做完,就像韭菜一样越割越多,最后连医生都放弃了。在家养病的母亲,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全身上下肿瘤到处蔓延,最大的一个在肚子里生根发芽,大腹便便,最终因为太大压迫了心脏,母亲的生命戛然而止。
“我不在了,你要……”母亲边抚摸我的头,边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我心里直犯嘀咕,“太不吉利了”。但一抬头触摸到了绳子上母亲的寿衣,我好像又明白了点儿什么。算命先生的话时时刻刻回荡在耳边,“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母亲不可能只活到五十二,她的命还长着呢……”但命运就是琢磨不透,母亲带着很多遗憾离开了。
对于母亲,生平最熟悉的莫过于扁担和锄头——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终日躬耕于田间,只为增加一份家庭收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柔软的身姿下隐藏着一颗坚定的心。也许在她看来,那七八亩农田就是她的孩子,无论严寒还是酷暑,“俯仰天地间”确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冰棒大概是每个童年的最爱,但因没有钱,于是我只能“另谋出路”,偶然发现一把钥匙,于是一场秘密行动开始了,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母亲一手拖着我,一手在我大腿上拧了几个圈,我发疯似的奋力挣脱,但抬头一看母亲狰狞的脸,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束手就擒。“第一次一毛,第二次两毛……”,母亲对不上账,转眼又拿出了看家本领——火上插着的红红的铁丝,我看着闪着无数亮光的火眼金睛,心想皮开肉绽铁定无疑。我又一次发出祈求,忽然发现母亲的脸上留下了滚烫的泪珠,“不争气的家伙……”最后母女两个抱头痛苦一场。
母亲走了,连最慈祥的爱也带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也许最悲壮的莫过于此吧!
手捧鲜花,伫立母亲坟头,我轻轻的呼喊“你过得还好吧?……”如果你泉下有知,如果人死后有灵魂,你大概会托梦给我吧,而我会静静地耐心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