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和玩儿上,我越来越像我爹。我爹手巧:会织鱼网,会刻萝卜钱儿,绘画麻雀……
那年我家盖房子,盖完房子房檐两边他没找画匠画,说给他留着。他调好墨汁,迟迟不下笔,我们都不知他要画啥,那架势仿佛胸有天地……
等放学回家一看,我和我哥都笑了:哈哈,画的麻雀!
“不如画一窝燕子呢!”
“去去,懂啥!这是喜鹊蹬枝。”我爹很有成就感的说。
不知我爹咋想的,两边的喜鹊还不对称,挺随意的那种,很闲散,没有供人家观赏的那种正式的肖像感。
也是,一个喜鹊嘛,整那么严肃干啥?又不当门神!
我爹挺善良的,家里的猫啊,狗啊,牛啊,羊啊,甚至连鸡鸭都知道我爹和善。
有一只鸭子,总一条腿立着。尤其是下雨天,其他鸭子忙着玩水,它还是一条腿立着,把另一条腿收起来。用竹竿赶它,才发现它瘸了。我爹说不对,肯定是伤着了抓出来一看鸭掌上扎着一个按钉,钉马掌似的扎的结结实实,拔出来发现鸭掌发炎化脓了。又是消毒,又是擦酒精,鸭子的脚心破了没法裹,可不像人。于是把它放干地上养好了才放回去……
按钉的事,我爹把我和我哥都瞎胡了一顿,问哪来的按钉?扎脚上多危险,多疼!扎谁也不行啊!我俩真不知道,更不知这鸭子怎么这么倒霉扎到了脚,还一下子扎到肉里这么深,也不算胖啊……
我家猫也知道我爹脾气,冬天里炉台上要是烤两块红薯,准有一块是给猫的。猫每回也不客气,叼起它那块就吃,吃剩下了还放那下回再吃,要是不够吃它就再闻闻我爹那块,还怪不要脸的舔两下。我爹都不急,觉得它是真饿了而已。
我家猫一般都是卧在我和我哥腿上,呼噜呼噜眯着眼,仰人鼻息,一脸讨好的下人样儿。可到我爹那就不一样了,它直接爬上去,卧我爹肩膀上。我爹此时要是靠着被窝垛看小说,还得轻翻书页,脖子挺直,保持好姿势一副怕被猫嫌弃的样子。猫也事事儿的看我爹,真不知他这地位怎么混到猫下边的……
我家狗也是。大冬天里进屋小心翼翼的,找个地方远远的呆着,屁股不敢坐稳了。尤其是怕我妈,有时我妈一个眼神它就得赶紧跑出去。
尤其是晚上,我妈说:“去,出去看看。”它听懂了似的,赶紧跑出去前院、后院、里里外外转一大圈才敢再进来,而且屁股是一半坐在地上,有种随时待命的工作犬的神态。
我哥要说:“去,出去看看。”它也很轻松的出去,把前院看看再跑回来。躺我哥脚底下,肚子朝天,任我哥随便撕它嘴巴子,舌头吐得老长。
我要说:“去,出去看看。”它慢吞吞走过去,把脸伸出门外,左右看看,就回来向我交差。
要是我爹说:“去,出去看看。”它会抬眼看看我爹,尾巴向我爹摇两下或者抖两下试探一下,再看我爹的表情,要是严肃呢它就不情愿地站起来,要往外走时它会再偷偷瞟我爹一眼,这一眼至关重要和有趣,我爹要是露出半点喜态,它会原地打个转儿,慢吞吞再坐回去,癞皮地不看我爹,好像从来没有这事儿。
所以,我家里特别和谐,万物有灵且美,我一直觉得这里有我爹很大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