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的时候,我做了一个算是冲动的决定,放下一切社交软件,出去旅行。
对于一个退化成死宅的浪子,这无疑是勇敢的一步。而这一步,也跨得太大了些,颇有一些疯狂的意味在里面。没做任何打算,也没告诉社交网上的任何一个人。背了个包在拥挤的车站里,在售票员狐疑的目光中指向一块自己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还好她没有把我当成畏罪潜逃的少年犯,否则也不会有下面的事情了。
便是沉沉浮浮几小时,其中只觉像是颠簸流离了很久,到了那陌生的土地,下车的一瞬间呼吸到了当地的第一口空气,混杂着尾气味,却依旧让我忍不住感慨道:“真不容易。”
来之前和父母争执了很久,最后以母上的一句“你爱去哪就去哪吧,反正我是不会给你一分钱的。”为终止。事实上,这大概是她认为的最狠的话了,我想,她估计是觉得我并没有那个资本出去。
面对人生,无论何时,总该有张隐秘的银行卡,来预防意外来临时的尴尬。
是的,我更愿意把这次旅行称作一场意外,一场美丽的意外。就好像夏夜突降的暴雨,那样猝不及防,带来一身狼狈与清凉。
没看地图,没找导游,没去景区,就凭着自己的直觉,去寻找当地最为真诚的味道。旅社的主人是位幽默的大叔,还调笑着问我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跑出来了。大叔还有两只英国短毛猫,一只叫招财,另一只叫进宝。
傍晚时分,我走进了临河一家颇为古色古香的酒铺,进店之时恍如时间倒退回那个江湖的时代。古朴的桌椅,墙角的酒缸,木质的地板,柜台前的大算盘,并不算的上精致的酒器,昏黄的灯光,如果窗边再坐着一位大侠……
窗边没有坐着一位大侠,坐着个他。点一蛊温酒,邂逅半晚的醉生梦死。
他眉眼如何我描述不出,本是天涯陌路人,本不必留下什么痕迹。只记得初见是半分惊愕,谈话时三分爽朗三分畅怀,喝酒时三分无奈以及那告别时半分不舍,统共十分情怀。相谈半晚,恍如老友,参透了半生的漫长时光。他告诉我从前半夜去网吧开黑,我也笑着说以前凌晨和前任去逛大街。我猜他是比我要年长一点的,他似乎也在怀疑着我的年龄是否能喝酒。但我们默契地缄口不言,多么美好。
分别之时天色昏暗,只是落了点小雨,而后越来越大,这坑坑洼洼的窄街很快便积起了水。我撑着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瞬间心里有个声音:“上去找他。”但终究只是淡然一笑,转身离去。雨水透析过平底鞋,在这初夏时分竟也深觉刺骨。就这么缓行归旅社,朝着前台昏昏欲睡的大叔会意一笑。
翌日。醒来时并没有想象中醉酒后的头疼,兴许是自己酒量太好也说不定。不过回想昨夜之事,恍如迷梦,毫无痕迹。回归众生,他依旧是他,我依旧是我。只是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依旧在提醒着我,我确实经历过那样一个美丽的夜晚。像一只萤火虫,在记忆深处,冷不丁地闪烁一下。
想来,不知道彼此的任何信息,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素未谋面,却想老友一般,是很美的感觉。就好像你这辈子只能吃一个冰淇淋,在打开那个冰淇淋之前,你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口味的,而打开后你发现,那正是你心中的味道,与任何人都不一样,独一无二。
回去时最遗憾的是没和招财进宝告别,大叔说两只都被带去做全身检查了。对了,大叔还送给我一只海绵宝宝的圆珠笔,但被我送给在车站等车时身边的那个小女孩了。
因为我来到这里,并不想带走这里的任何东西,没有照片没有纪念品,甚至于在这里的这颗心,我也不想带走。彼方的我,亦不是此方的我。
回去之后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W,想听听W的想法。“要是你们再遇见,那才叫有缘呢。”W眼中满是戏谑的意味。
“再遇见吗?”
是不是这样:我煮一壶温酒,等你前来共饮,青山不老碧波不皱,好友闲聊似人生几何。分别之时,你微微一笑朝我颔首,我轻扣酒杯,回以一句:“夜安好梦,后会有期。”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