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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诺言深许（25）

第26章：一地伤心白

一个城市夜生活的丰富，会从某个侧面反应出这个城市的繁华程度。

S城虽算不上超级繁华，但这里的夜晚从来都不寂寞。大大小小餐厅里的人们，没有被初冬的寒意影响了聚会的热情。觥筹交错间，有些人失了态，有些人失了神，有些人撕掉了白日的面具，醉心于酒精的麻痹。

当然，有些人是幸福的，情侣。

在许诺心中，还不能把和苏展的关系定义为情侣，可在别人眼里他们正是如情侣般走进这间高级西餐厅的。苏展订了靠窗的位置。外面隐约可见市府广场的音乐喷泉。

终于不用加班了，许诺的心情应该格外好。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被一种紧张感满满地占据着，她预料到了苏展今晚的目的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果然，苏展下意识地拨着盘子里的牛肉，突然抬起头，“有件事情我犹豫了很久，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你。”

“啊？”

苏展看许诺愣愣的样子，低低唤了声，“小诺。”

“啊。”许诺歉意地笑笑，微低下头，“你说吧。”

“你，和上一个男朋友分手多久了？”

“三年吧。”许诺坦诚地答。

“为什么分手呢？”

“应该是不够爱。”

“你不够爱他？”

“对。不过从他的角度来说，可能也不够爱我。他是个非常现实的人，爱情对他来说本就是不纯粹的。”

“或许纯粹的爱情只有我们学生时代那会儿才有吧。”苏展说完便沉默地看着许诺，许诺心里砰的一跳，不自禁地停下手里的动作，脑海中反复出现一个想法：如果他表白了……我要怎么办？

这不是她少女时代最盛大的梦想么？这不是她曾经千百次的奢望么？可当这一天果真来临时，她却只觉得不知所措。许诺暗暗地告诉自己别紧张，即便是表白，绅士也会给对方考虑时间。

可哪知苏展突然转移了话题，“这些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幸福。”

他微皱起眉的样子，让她蓦然想起他最后一年在大学里的那段时光。他也经常这样锁着眉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做着留学申请的一切准备，尽管林小如的反应总是淡淡的，可似乎什么都无法阻挡他的执著。那个时候，有多少次，许诺想伸出手将他的眉抚平，将他心里的郁闷拂去，可她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地陪着他，像妹妹一样陪着他。现在，她看着他深切的眼睛，情不自禁地问，“在国外真的这么辛苦？”

“不是活的辛苦，是爱的辛苦。”

“学姐始终没有接受你？”许诺小心翼翼地问。

“不。”苏展苦笑了一下，“你还记得她啊。那你不介意我聊聊她吧？”

“当然不。”

“好，那我就坦白一点说了。”苏展坐直身子，“小如是我生命里第一个真正爱上的人，我追她追到美国，第二年，我们在一起了。那段日子特别幸福，整整一年。在我们恋爱周年那天，我向她求婚了，可她拒绝了我。她笑着说不想结婚。她的反应让我有些郁闷，于是就喝了很多酒。她也陪着我喝，后来她喝醉了，哭着说苏展我不能跟你结婚。因为我不是个完整的女人，我不能生育。”

许诺睁大眼睛，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林小如给人的印象总像个冰山美人，她在用距离完成着自我保护，她不愿意动心，因为不想伤心。

“我说那有什么关系呢？”苏展继续道，“我们可以不要孩子啊。她捧着头呜呜地哭，说但是我想，你肯定也想，你妈妈想，你们全家都想。这点她说对了，我妈妈是想，她是传统主妇，无时无刻不想抱孙子。我安慰小如说没事儿，咱们可以领养个孩子。她还是不同意，她说那对你不公平。她还说这件事儿必须告诉你家里，不能欺骗他们。当然最好的办法是我们不结婚，有一天你想结婚生子，随时离开我就行。我当时抱着她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其实在国外待久了，我们都不那么在乎婚姻的形式，两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挺好。但随着我年龄越来越大，家里开始着急，催着我们结婚，我妈还亲自跑到美国，算是逼婚吧。是小如跟她摊牌的，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她惊了、怒了，说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瞒着家里呢？我妈坚决不同意领养孩子，我知道她心里是想让我和小如分手的，但我很坚持，说非她不娶。最后双方各让一步，我们不分手，却要按照我妈的意思去做试管婴儿。然而，一直都没有办法成功。”

“这些事情对小如的打击很大，甚至都让她变得有些偏执了，越没有她越想要，我说那领养吧，我不想再折腾了。但是她真的像变了一个人，根本听不进去我的任何建议，我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后来，我们都累了，吵不动了，就冷战。”

苏展紧锁的眉头泄露着他在回忆这些过往时的痛苦，许诺则静静地倾听着，好像在听一个故事，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心疼，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心疼什么，或许是心疼爱情本身吧。

这世上有多少爱，能真正扛得过风风雨雨，能真正敌得过悠悠岁月的消磨和审美疲劳的侵袭？

许诺一边感受着自己的心理变化，一边听苏展接着讲述，“有一天，她突然说，苏展咱们这是何必呢？与其这样不痛快地在一起，不如各自寻找自由的生活吧。经过思考，我也跟她坦诚了我的想法。我说我真不知道我们的爱情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觉得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而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或许就是时间改变了我们，我们都回不去了，所以我打算……回国。她幽幽地看着我，说，很好啊，那我就继续在这个自由的国度享受独身主义吧，从此，苏展，咱们不再有任何关系了，但是，我仍然谢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我给了她告别的拥抱，抱住她的那一刻我悲哀地发现，我们之间真的没有爱情了，它早已被漫长的时光和残忍的争吵消磨殆尽。”

许诺突然想到了两败俱伤这个词，她安慰道，“也许再过几年，伤痕减淡了，那些在一起的美好还会水落石出的，你曾经用最好的青春悍卫了对爱的执著，这是永远值得骄傲的不是么？争吵，大概正是她想让你离开她的一种方式，她希望你能拥有一个传统的完整人生。为此，她也一定承受了很多痛苦。”

“小诺，你似乎比以前更善解人意。”苏展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他已经认识了十年的姑娘。

“啊？有么？”许诺不好意思地扶了扶头发。

“但是，你究竟有没有明白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

许诺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停在盘子洁白的边缘不敢看向苏展。

“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获得你的安慰。我是想告诉你——我，苏展，此时此刻，是干干净净地站在你面前，虽然有过恋情和前女友，但没有牵扯不断的关系，也没有三心二意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

“我——”

就在许诺不知该怎样回答时，苏展的手机突然响了，许诺暗暗松口气，一颗心跳到了喉咙，脑子乱成一片。怎么办呢？怎么办？

“哦，等我帮你查一下。”苏展一边回话一边从手提包里翻出文件夹，他没有注意到有张被他无意间带出来的纸悄然飘落在地上。许诺帮他拾了起来，不经意地一瞥之下，她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名字。

那是他的目标客户资料表，上面赫然打着CU制药中国区域总监苏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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