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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就会给人窒息的感觉。匆忙的人流,拥挤的电车和电梯。大家原本拖着疲惫而沉重的身体,迈着慵懒的步子走出家门。但一看到别人匆匆的脚步贪婪地冲向公司,便生怕自己的利益被别人抢走,于是不管身体的抗议,行走的节奏也变得急促起来。这个场面让我想到了星际穿越里所形容的60亿人贪婪地掠夺着一切可能属于他们的东西。
这趟电车上给我留下的唯一印象的是咸鱼味。原来读中学的时候总在心里暗暗抱怨这些退休的爷爷奶奶为了去买菜和我们抢车上有限的空间。可事实是他们周一到周日一直早起采购,而我们却只是在周一到周五才会在早上挤着公交。
和平现代城里有一座30层的公寓式建筑,原本是住宅楼,现在却成了许许多多写字间的驻点。我今天要拜访的公司位于28层。到不同楼层的人背着包挤进一个狭小的电梯。拥挤的程度让我感慨这部电梯的容纳量,居然没有鸣超重的笛声。在这里,窒息的感觉仿佛达到了极点。
但一步入办公室,即使办公室相对有些狭小,但刚才一早上便伴随着工作者的窒息的感觉就荡然无存。也许是能看到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者是看见熟识的人。
这家公司和一家宣传传统文化的公司合用一套写字间。不到15平米的办公室里有四个位置,今天有三个人在办公室里,空着的位置摆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他们给我搬来一个小的茶水桌,供我坐在这里更方便地了解他们的谈论。这和阿兰德波顿为了写作《机场里的小旅行》时在伦敦希思罗机场简陋的座位有些类似。
总之,我可以坐下来踏踏实实的打下内心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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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刚才所讨论的东西里,忽略了一个大点,就是,人们奔向工作的心情是否会受自己对于工作的热爱程度影响。
很明显的是,我所了解的这家公司的员工对于工作都高度投入。这是一家种植、销售加配送有机蔬菜的自主创业公司。无论是这家公司亦或是大连的有机蔬菜产业都仅是刚刚起步,所以可以想象他们的热情以及自信,包括对未来的较高期待。
就我所得到的答案,在进入办公室之前,刚从睡梦里醒来的人们很难意识到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有多么的令自己兴奋。在去到工作的地方之前,大家的注意点都被行人和公车车厢内可能的种种味道牵扯着。
凭着高中学过的那些理科知识,我很快地理解了一些有机蔬菜的理论。其实把所有想法转化为行动的过程都值得我们肃然起敬。
从九点二十到十点二十,办公室里的三个人几乎没有停止过关于工作的交流。六月份的销量和菜的余量,客户总数,旧的品种是否有剩余,新的品种收没收获。电话也没有停下来过,不出一会我就在心里暗熟他们每个人的电话铃声。电话的内容也和工作有关,和合作企业的交流,和快递公司财政上的结算等等。没到十点半,就有两个人由于工作需要不得不出去一趟,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个在统计所有会员周二订菜种类和数量的人和我了。办公室变得安静,只剩下两个人敲打键盘的声音。
一直觉得这个东西很神奇。一到工作上课的时间,社交工具的内容就变得和工作上课相关,而一到休憩的时候,内容就会截然不同。而那些在休憩时间仍旧在电话里和别人喋喋不休工作的人,我们一般称之为工作狂。就像学期时我们朋友圈或者好友动态里的转发内容大抵都和我们新学的东西相关,我们所吐槽转发的内容也经常逃不出一些舆论热点一样。
这家公司的工作主要包括在前面提到过的农场种植,配送,以及会员发展。现在公司最大的问题就是卖菜的问题,农场可以靠大棚以及许多专业的方法轻松地种出供1000人食用的所有品种的高质量蔬菜,而公司目前的会员数量却只有可供应量的三成。公司似乎在发展会员的数量上遇到了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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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点整。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吃早饭,一早上匆匆出门买的可乐也被我在刚坐下的时候一饮而尽。从那以后自己一直埋头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到现在。虽然在28楼,但还能清楚地听见路况的嘈杂,奇怪自己刚才居然一直没有听见。也难得在这个高度欣赏城下面的的景色。
上了大学以后,每半年回大连都会觉得大连的高楼变多了。从这里观察,我的直觉没错。人们会形容有些人瘦到弱不禁风,我觉得有些夸张,但对于这些高楼,我觉得用这个词语再合适不过了。但实际上有些楼的比例和人并无差别。也许高度会让人的心里产生不安,无论你是否身处那个高度之上。
旁边屋子的一个职员也是这家公司的一个会员,过来问订明天菜的事情。很多菜的名字很好听,让人听到了很想享用一餐,就像在图书馆看到一些书名就铁了心要借回去拜读一样,根本不想顾及它的内容或是一些文学评论对它的评价。
文学评论,电影评论,或者是对一些餐厅菜品的评论其实往往会影响到我们的选择。我承认很多评价的作用真的能帮到我们很大的忙。就比如到了陌生的城市不知道该选哪家宾馆或者午饭该在哪里吃的时候。
但真的有一些评论也会阻碍我们的选择。对于现在出版出来的书,上面的文学评论一定是积极的,但对于一些老书,上面没有一些评价的时候,读起来会让人更加享受。可惜这些老书只能在旧书摊或者淘宝上买到了。在杭州看见过一家旧书摊,刚走进去却被告知不卖书,心里确实也倍受打击。艾萨克辛格在《我为何为孩子写作》中举了十条理由,其中的第一条就是“孩子读书,不读评论。他们根本不理睬评论家。”
11点半,办公室还是只有两个人,这里陷入了午饭前的宁静。隔壁办公室响起了切菜的声音——
哦对了,忘了介绍,这两家公司的人中午一起吃饭,这家公司供菜,隔壁的做,中午两家公司的人可以围坐一起,像在家里一样享用自己做的菜,也不失为一种放松。
我对于创业者一直抱有崇拜之情。把念头转换为行动确实不是像我这种懒人和三分钟热度的人能轻易做到的,就像我今天来到这起笔写这篇文章,真的是下了很大决心克服了昨天晚上心里一直在打的退堂鼓。创业者,在我看来是生活家。他们可以同时解决工作,价值,幸福等多方面的人生需求。
这一上午给我的感觉就是,创业者的办公室氛围很不一样,因为以前也去到过跨国公司的办公室里呆过,创业者的小办公室比跨国公司的大办公室的氛围更轻松。但也许这也是为什么跨国公司可以稳定发展,而小微企业一旦失去了一些周边环境的监督很容易效率降低的原因吧。
但生活是需要惊喜的。尽管周一到周五需要工作,但也不妨碍惊喜的出现。生活中当然可以做到,但工作上,我认为创业者的办公室能提供更多惊喜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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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工作,我突然想谈谈和工作相反的人群,老人和孩子。
我想起了前几天回大连的飞机上坐在我身边的那个小孩。本来我的座位是51A,但我刚过去,就看到他坐在我的座位上,看着窗外。我瞬间就明白了,没等他的奶奶开口,我就说孩子想看窗外,让他坐在那里吧,我小的时候也特别爱看窗外。
想想现在也是老了,能在飞机上和一个老奶奶一直聊天。我在想我的书包里是否有能勾起那个孩子兴趣的东西,可令我十分难过的是,没有。并不是因为那孩子少了什么玩具,而是我做了最详尽的安排、在包里装了最周全的东西,却没有一件适合小孩子的了。
作家,特别是那些高产作家,是怎么保持能一直写出东西的呢?小时候就对那些能随随便便泡出四五百字作文的人特别羡慕,因为自己很多时候感觉有很多很多想法,写出来也不过寥寥几语。去年钱神生日的3000字文章花了我整整一个月;上学期思修有一个关于法律电影的读后感,自认为满肚墨水,可以一气呵成,结果一整套抒发情感和讽刺吐槽下来,也仅仅刚过了规定字数的一半。
不过今天我突然意识到,不仅阅读可以激发人的创作灵感,写作的过程本身也能,就像良性循环一样。
过去常常把一些自以为是的小哲理发在QQ空间或者朋友圈上,但现在更倾向于把它们凑在一起拼成一篇长文,这样会让我觉得更舒服,因为起码它们显得不那么孤独。
和那个孩子换座是个正确的选择,因为窗子确实更好地发挥了它的功能。那孩子是个控制音量的高手。孩子用恰好的音量兴奋地喊出他看见的一切东西:海,船,云,太阳,还有灯。
这篇文章的题目,就是我在飞机上看的那本书的名字。我从来没有探讨过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上的3348640代表着什么意思,就像我没有关心过为什么飞机起飞时要拉起遮光板一样。去图书馆的时间久了一点,知道了I3~I7是我最爱的文学类,再熟一点知道了I561代表了英国文学中的一类,但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分类方式。
我在飞机上把自己的想法不停地写在一张小纸片上,这种想法井喷的感觉让我想起了恋爱时脑袋里不断蹦出一些想和恋人分享的信息。我生怕漏掉什么把一切记录下来,而越是详尽的记录,信息蹦出的速度则越来越快,让我实在没有办法回答去旁边孩子问我的问题。
但更多的时候,我有想记下来的事的情况往往发生在我和家人散步、考试、刚跳进游泳池或者刚爬上寝室的床的时候,也就是在我没法记录的时候。
谈话过程中,我知道那个一年级的孩子由他的爷爷奶奶带着,来大连玩的。一到出行的还有很多老人。在飞机播放安全视频的时候,那些老人们很严肃的跟着看,但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坐飞机,而他们对于生命的敬畏让他们不敢有一丝放松。我的身上就缺少这种敬畏,所以总会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汪兄告诉我一定要有身外之物的牵绊,真的很有道理。
当我不方便记录灵感的时候,灵感往往如泉涌。而当我端端正正地坐在咖啡馆里,闻着不知道是美式亦或是espresso的醇香,我却经常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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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下午的工作开始。办公室里现在有三个员工。其中的两个人商量着如何在微信公众号上推荐内蒙古的全素褐麦面粉。
我开始仔细的观察室内的装潢。
从门口进来对着的是一个大客厅,摆着两家公司的宣传物品还有一些能长期存放的产品。最左侧有一个厨房,客厅里还有一个简陋的桌子供午饭的时候使用。左右各一间屋子是办公室,有机蔬菜的公司用右侧的办公室。办公室内整齐地排着四套桌椅,窗边摆着接近十盆的小作物。客厅里也有很多绿色,绿色的盆栽植物是这个小套间的特点,和这两个公司的理念也相符。
交流一直不停,电话也是。估计短时间内交流并不会停止。因为周一的下午是例会,公司里的大事小情,所有杂七杂八的事情都会被讨论,在这间办公室内。
现在他们在讨论一些与合作伙伴的产品的定价问题。短短数语,就能决定上千号人在微信上看到的新产品究竟具有着什么样的价格。这不仅是商品价值的体现了,更是人的价值的体现。它会让决策者有成就感,让人觉得对得住刚刚用来填饱肚子的面条和蔬菜沙拉。
创业者一旦进入了自己创新的领域,便很难再跳出去。就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样,他们很容易被一些小事牵着鼻子走,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每天的琐事上,这样,公司就可能停滞不前。这看起来就像创新者进入创新的行业后便失去了再创新的能力。
这样的日子我只体会到了一天,当然如果我想我也可以多待几天。但每一天再获得的信息与体验一定会远远少于第一天。我读到过一个理论,说幸福是对重复的渴望。倘若我以后创业,这样的日子我相信自己也会乐此不疲,每天乐观有活力地走进办公室。这是许多创业者们想要的工作和生活。
我在上海喝到的COCO和50岚,在大连也能喝到,而且卖的产品一模一样,巴黎贝甜或者面包新语也是,更不用提肯爷爷和麦叔叔了。这样下去,全国人民吃到的东西都一样了。这就是相比之下为什么我那么爱吃塔希提的桃酥和广东任何一家小西饼屋的蛋挞。
没人希望和大众一样,做一样的事情,吃一样的东西。我经常提起的小时候在广东茂名十五小学旁边小路上的那家盐焗鸡店,那是一代一代往下传的的盐焗鸡,离开那里之后,遇见菜单上有盐焗鸡总是会很兴奋地点一份,但是再没有遇见过口感相似的。还有那个在原来家马路对面卖龟苓膏和黑凉粉的老爷爷,周围的很多居民晚上散步完一定要去那里吃上一碗,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塑料碗里的黑凉粉上摆着一块爷爷送我的白凉粉的样子。
就像舌尖上的中国里所描述的中餐的魅力一样,一条街上不同的店做同一道菜,不同的店就会有不同的口味。
这便是创业者的意义吧!很少的创业会创得很大,但如果创业足以改变一些人的饮食,或是其它方面的什么,就足够了。因为这家公司的存在,大连有几百号人可以吃上有机蔬菜,以及许多其他纯有机的食品,这就足够有意义了。他们已经完成了一些很酷的事情。
他们希望有更多的人加入他们,也希望把有机饮食的理念传递给更多的人,为更多的人带去健康。他们会向一些幼儿园免费提供有机蔬菜,这么做真的不错。我去过他们的基地,在隆冬零下十几度刮着六级大风的金州,室内温度却达到接近三十度的大棚里采摘过有机草莓。他们的基地一直对外开放,可以让孩子直接去地里采摘各种各样的农作物,但经常去的只有会员的家人,虽然一直在向外推广,但推广的速度确实需要一些新方法让它变得更快。
办公室里的人很发愁多余的菜该怎么办,作物到了夏天生长速度越来越快,产量已经远远大于需求量了。我更理解为什么资本主义会把牛奶直接倒掉了。除了发展会员,他们也想寻找更多的合作伙伴,像克食克餐厅,以解决燃眉之急。
在大连,对于接触不到这类公司的人可以在一些连锁的超市里买到相关的产品。麦德龙,元祖,还有和平广场二楼有一家销售各种食品的我忘了叫什么名字的超市。这家公司跟他们比起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如果走这条路的时候创业者们很享受很投入,路长一点也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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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忙持续了大半个下午,而且丝毫没有停滞的趋势。
从侧面见证这么一场繁忙是很难得的体验。大多数情况下,我所处的忙乱场景我都参与其中,考试,赶飞机,和一大堆人做着同样的事情,很难让人持续保持阳光的心情。其实更多时候我不担心考试,只是单纯的反感和一群人做着同样的事情的压抑感。
办公室里的四个人齐了,他们在讨论明天送什么菜给会员,黄瓜、紫背天葵、韭菜、水萝卜,不时就有一种蔬菜的名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听到过老人们说过现在的农作物早就没了他们小时候的味道,而通过有机的方法,可以恢复那种味道。在知道了这一点之后,一听到那些蔬菜的名字,都会刺激我的味蕾。
有时很简单的东西也会让人感觉幸福,就像炒青菜一样。从小在广东长大,爱吃那种很简单的水炒青菜,而到了北方,青菜的勾芡让我一段时间内很不适应。有一次在钱神面前吃完了一整盆油麦菜还让他嘲讽了一番。我最擅长的菜就是炒青菜,虽然无论从做法到原料都异常简单,但做的过程和吃的过程都有让我想无限重复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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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三点,气温升高得不再那么明显。虽然坐在28楼的窗边,也难有一丝凉风。
讨论消停了下来,下班的时间也越来越近。客服也在收尾今天的接到的订菜订单。
原来上中学的时候特别想工作,很单纯的原因,放学了还有作业,而工作下班了,就相对压力小了很多。
但放学的路上是我很怀念的一段时光。前几天和钱神聊到的和张毅舟放学总吃的麻辣烫,放学总是伴随着无数的美味与友谊。
也许这家公司的创立者就是想找回他而是放学摘过的路边的野果的味道吧。对孩提时代的怀念与渴求也让我觉得最纯粹与真实。在民以食为天的中国,在坚持了几千年农耕文明的中国,有机蔬菜的发展前景也让他们感到乐观。
最后的最后,感谢大连恬园生态科技有限公司给我提供的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很享受也很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