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蘑菇汤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蓝色火焰舔䑛着银色的汤锅,透过挂满“露珠”的玻璃锅盖,可以看见蘑菇块和豆腐块在沸腾的水浪中翻滚。

                             

……

头天下过雨,第二天就晴了。一家人随着她躺乘的专用面包车,一起把她从城里医院直接送回老家几十年房龄的旧房子,已经十来天了。

两个多月前,老二带她去医院检查过后回到家中,一家人就把她当神一样供起来了,什么都不让她染指。虽然每天还在吃着药,但她的状态显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最后一次看完医生后,儿子们合计完做了一个决定,说要带她回老家呼吸呼吸乡下的新鲜空气,这样有助于他的身体尽快康复。

孩子们凑在一块儿商量着怎么在老家安置她时,她就坐在医院那根盘龙立柱旁的长凳上,守着出院要带走的一堆东西,远远地看着,嘴角掠过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有些讳莫如深的意味,又有些隔岸观火般的疏离和清冷。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次,不管孩子们怎么安排,她都会欣然接受。自从那次大检查后,家人都毕恭毕敬地对待她,就连一身反骨的老二也开始事事顺着她了。这些不同寻常的迹象,在暗暗告诉她在自己身上已然发生了什么。她呢,神态举止还和从前一样,也不去追问医生自己的诊断结果,该乐时照样乐,一副小病无碍的模样。在儿子们看来,她老人家不问,就代表善意的谎言起了作用。事实上,对孩子们的这些小把戏,以及事情的最终走向,她心里门儿清。尽管如此,对于家人们的安排,她表现出来的是极力配合,除了难受那会儿痛苦地呻吟一阵儿,其他时间则像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孩儿,一副乐享其成的安然。然而,在孩子们的眼里,她的身体状况,眼见得一日不如一日了。

现在,她静静地躺在老屋的床上,吃力地瞪着老屋的房顶,眼神虚浮的游来游去,意识亦飘忽着。屋里围着亲人和几个邻居,他们久久不说话,就这么以凝重的目光望着她,偶尔低语几句,窸窸窣窣的,像风吹过书页。隔段时间,老伴儿和儿子们会凑近来,轻且温柔地唤她,她动动眼珠,作为对探询生命存在与否的信号的回应……诊所的医生刚刚来过,朝大儿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他一起出去,老伴儿也顺势跟过去,没过多会儿,二儿子也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

孩子们都工作也都成家了,小日子都还过的不错,老伴那儿有退休金有保险,也不用担心。对于身体的疼痛,她已经有了忍受力,但好像还有一件什么事儿,像一根线似的扯着她游丝般的生命。想不起来了,她努力凝聚涣散的意识,追寻着那模模糊糊的让她放不下的什么挂念。

她喘了一阵儿,合上沉重的眼皮,能听见耳边自己的呼吸声,和亲人与邻居细微的怕惊扰到她的说话声。“妈,妈……”老二又一次在轻声呼唤她,她“哼“了一声。

眼尾模模糊糊的余光中,她见儿子迈过脸去,压低声音和身边的人嘀咕了一句:“还在……”

是的,六十五岁的她还在。没有生命尚且顽强存在的欣喜,也没有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恐惧和悲哀,只有迎接油尽灯枯的平静与坦然。那究竟是什么,总是像风吹过湖面掠起的涟漪一样,绵绵不断……

是什么呢?

                           

整个小学期间,她在班里属于不显眼的存在。在那个已经能吃饱穿暖,又有书可读的年代里,人们总是依据“从小看大,三岁看老”的老理儿,把成绩当成衡量一个孩子未来能否有出息的标准,成绩好的孩子,不但是班级里的明星,在村邻眼中也是闪闪发亮的,父母也会因此沾上光彩。

从老师和妈妈的一次交谈中,她听到老师是这样评价她的,这个孩子能坐得住,上课听讲也怪认真的,但学习只能算中上等……你家老大王硕——姐姐曾经也是这个老师的学生,那会她听到老师提起姐姐,连说话的嗓门都提高了几度,语气明显有些兴奋——那丫头脑子特好使,课堂上一提问题,她的反应最快;在搅筋儿的问题上,我只要稍稍一提醒,那脑袋瓜子就像窗户纸一样,一点就透了。

她那个时候也挺懊恼的,想跟姐姐看齐,也想得到老师的肯定,她使了几乎十二分的力,最终还是跟姐姐差一大截。后来长大了,她才明白真正的成绩好,不是完全靠刻苦踏实就能做到的,得有一定的禀赋!但那个时候她不懂,也没有办法达到姐姐的高度,只能羡慕地看着姐姐高高地站在领奖台上,自豪地向台下的师生分享获奖感言,在校长老师欣赏的目光中,姐姐那份自信像长了翅膀一样,从大喇叭里飞出来,在她的耳畔嗡嗡响。姐姐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全家的宠溺,就连平时走路都高昂着头,仿佛一只骄傲的白天鹅;而她,只能像一只灰脸秃噜的小鸭子,失落而沉默地呆在一边。当她和姐姐一路穿村而过去上学,村里人一脸羡慕地褒扬姐姐时,落寞的她,偶尔会想起老师在课堂上读过的一篇范文儿,主题是“绿叶衬红花”,歌颂的是绿叶担当配角、无私奉献的精神,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在失落的情绪中找到一点慰藉。

当然,她也并非处处不如姐姐。比如,在课间的墙根下,女同学们做游戏时比着下腰——长大后她才明白那是舞蹈训练中的基本功,她总是能把下腰的动作做得又优美又灵活;比如,在音乐课上,她总是很快就能把老师教的歌曲,学得惟妙惟肖的,赢得同学们啧啧称赞。然而,在那个成绩至上的时代,这又算得了什么呢?那点可怜的欣赏和鼓励,只是音乐老师眼里,短暂划过的流星;那点儿口头儿的赞赏,也只是像风一样给她带来片刻的愉悦,很快又溜走了。奶奶对她这点小骄傲却嗤之以鼻,说她不务正业,整天净搞些花里胡哨,没有一点儿屁用场的名堂。用场是什么?她模模糊糊地认为,用场就是来自于别人的、让家人在村子里扬眉吐气的羡慕和折服。

升入初中后,学校开设了音乐课和体育课,算是比较正式的。每周两节的音乐课上,陶老师都会教些乐理知识,还会带上各种各样的乐器给他们认识。许多年后她才意识到,就是在这里,她才算正式得到了音乐艺术的熏陶,小学那会儿,老师像踩缝纫机那样踩着脚踏板,手在风琴键上不停跳跃时奏出的流畅旋律,和一句句教给他们的流行歌曲,顶多算是音乐上的启蒙。也正是从陶老师的口中,她听说了许多歌唱家的励志故事,比如李谷一、关牧村、蒋大为等。她至此明白,在音乐这块儿有些天赋的她(陶老师是这么说的),只要肯下功夫,不仅靠音乐可以在考试升学中加分儿,而且也有可能因此混出点儿名堂。在2015年的春晚上,她看到舞台上熠熠生辉的歌手们唱出不同韵味的《同桌的你》《轻轻的告诉你》《忘情水》,心中愈发感到一种振奋的力量,同时脑海中有个坚定的声音不止一遍地告诉她:你也可以的。她瞥了一眼身边盯着屏幕的姐姐,一个不服输的念头在心底萌生,勃发。

也正是这个念头的推动,使她以音乐专业为优势和姐姐同时考进了一所师范中专。在这所学校里,她和姐姐完成了三年的学业。最终分往不同的学校任教。在毛铭乡一所镇中做音乐老师期间,她利用业余时间自修,三年后又参加了音乐专业的成人考试,以对口单招的方式,顺利考取四川音乐学院攻读本科专业。

在这里,她通过专业的培训,不管是对传统音乐的演奏创作技巧的掌握,还是在审美意识和艺术修养方面的提高,都让她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此时已经二十多岁的她,对舞蹈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虽然她舞蹈方面的底子差,但她相信勤能补拙,又天生的身体柔韧性好,这使她以优异的成绩从音乐学院毕业后,在导师的极力推荐下,顺利进入省会的一所大专院校任讲师。在这期间,她隐隐感觉奶奶和父母对她的态度有了的转变,再和亲戚邻居谈论到她时,她能明显的看到他们眉宇间的得意和自豪,而在小时候,这种表情显然只属于姐姐的。他们的表现,使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自豪。


                               

一路走来,总是坚韧不拔,逆风翻飞,她是励志型的,日复一日不间断地学习、练功、塑型,她又是气质型的,再有六七分天然资色加持,自是所在大专校园里行走的一道炫目风景。她宿舍对面楼层的医学教授张大千以近水楼台之地势,以最先得月之便利锚定了目标。

张大千虽然不善舞蹈,但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又勤奋自律,热衷于健身,虽然大她九岁,说起来也算个小中年了,却没有溢出叔辈油腻的味道。稳重的举止又加上男人这个年纪难得的清爽,她也渐渐产生出几分好感来。她记得很清楚,那个暮春的晚上,他请了礼仪公司,在学校的操场里为她量身打造了一场唯美浪漫的求婚仪式,一向优雅内敛的她,在突然的表白和震惊中,手掩着张圆的嘴巴,热泪滚滚。

不久,两人顺利组建了家庭。那年她二十九岁,他三十八岁。接下来的日子里,顺理成章的,孩子也出生了。歇完产假的她,一边教学一边照顾孩子,他呢,除了医学院的工作,还担任市某三甲医院的副院长兼外一科主任医师,工作的顺遂,收入的宽裕,使他们的日子呈现出越来越美满的模样。

生育政策放开那会儿,老大已经五岁了,夫妻俩商量着生二胎。为了更好地备孕,她主张将儿子送进某家全国连锁的外国语学院,汉英双语教学自然有着公办学校无可比拟的优势,唯一让人心里不痛快的就是学费太过高昂,一年七万多块钱,对于这个城市的许多普通家庭来说,差不多是全年的总收入。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下来,拍拍胸脯慷慨大度地说:“不怕,有我呢!哪怕我少吃少喝点,多加点儿班,也不能亏了我儿子!”

老大上一年级的春期阶段,她如愿生下老二。老二依然是儿子,活泼健康。他的到来,破坏了他们造个“好”字的愿望。夫妻俩虽然有些小失望,但还是满怀热情地欢迎了这个小家伙成为这个小家庭的第四位成员。

就在她以为生活会像亲朋好友们祝福的那样“会一直幸福走下去”的时侯,生活却像遇到了路障的汽车,突然一个急刹,他被生活这辆车狠狠抛起,摔得鼻青脸肿,而坐在后排的他的家人们,必然也会不同程度地受到他操作失误带来的影响。

那天周四,她下班后,顺路从幼儿园接回老二。电话铃响起之前,她正带着小儿子做手工。

“喂——”她看见是丈夫的电话,像往常那样笑吟吟率先打了一声招呼。那头儿沉默片刻,接着传来疲惫且滞重的声音:“……听我说……”

她的心“咯登”一声,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说话的腔调向来睿智冷静,以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的次数是极少的,上㳄是转告婆婆的死讯,那天他也这样,稍微不同的是那次他的音色比这次更沉重,而且有一种恸哭后的嘶哑。

“……今天,我主刀的手术,失败了,因为我的疏忽……这会儿警察来了……”

“那——人,还在吗?”这样的事儿,她平时也听说过,那都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发表自己的评判和同情,真轮到自己头上,才知多么可怕。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因为心里没底儿,显得语无伦次,“你这是第,第一次失误,医院方面应该出面协调的呀……不行,咱赔……”

“……”她听到他凄凉一笑后又说,“医院协调过了,对方不依……不过没事儿,也就二三年,后期估计还要一笔不小的赔偿……可苦了你了……”接着电话那头儿传来对方低声的呜咽。

他在医院里那么久,见过那么多的医疗纠纷,所以他的预判是那么准确。对方的赔偿诉求几乎掏空了他们的家底儿,还有每月五六千的贷款需要负担,曾经优渥的家境顿时跌入低谷。一下子变得孤立无援的她,将公公从老家接来,照看两个孩子。她则在课余时间担任起市内某舞蹈培训机构的老师,周一至周五空闲时段儿指导老年舞蹈,周六周日带青少年舞蹈班。累是累点儿,但全家的支出暂时可以负担起来了。她某学院音乐舞蹈老师的名头,和她作为老师的恪尽职守,为培训班带了更多的生源。正是这些慕名而来的老少学生,让她看到了商机,一方面是家计的负担,一方面是滚滚的生源,她决定找培训机构的校长谈一谈。

                             

她压根儿没想到,事儿谈得那么顺利。培训机构的校长丈夫工作调去了省城,孩子们秋天也要到那边上学,校长想照顾孩子们的起居,又想兼顾这边的工作,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了,但兴趣班的高收益,便她不舍得放弃,在头脑风暴时左时右的拉扯中,好巧不巧的,她就找来了。

商量的结果是,校长把培训机构的实际运营权和管理权转让给她,而自己在依旧担任名誉校长的同时,分出50%的利润给这位新任的代校长。老校长说等在省城那边站稳脚跟儿以后,会把这里的资产全部卖掉,如果她有意向和实力,将以优惠的价格优先转给他。

她的收入因此有了显著的提高,等到他出狱后的第三年,已经从学校辞职的她,不但分期还清了转让费,还攒下了一笔积蓄。他出狱后,学校同意他回到大学继续任教,早先医院那件事儿造成的影响,对他来说,成了一个迈不过去的坎儿。她看着他越来越秃的头顶和眼神中的纠结与颓废,就贴心地劝他说:“不要想太多了,这样也挺好,你正好有闲暇和两个孩子重新培养培养感情。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只要一家人快快乐乐在一起,就足够了!再说,东方不亮西方亮,你那边虽然少了一部分收入,但我的舞蹈学校现在有十几个班,每年收入这个数儿呢……”她刚想把手指举起来,突然就看到他眼里的自卑和怯懦。她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的话,又一次给他带来了的压力。她嘿嘿笑着,缓解尴尬的气氛,接着起身倒了一杯水,讨好似的直捧到他脸前。

第二年夏末,他们经历了一场婚灾。她接到通知带了罚款将涉黄的他接出来。他主动提出静身出户那会儿,本来强压着心痛的她,彻底崩溃了,在她一手挣下的豪宅里,像疯子一样打砸,砸完开着奥迪出城狂奔,途中差一点翻入水库……

最终两人分居了。第二个月她赴上海参加为期一个月的民族舞提升课程。在练功的时侯一个分神扭伤了腰。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把电话打给了他。他连夜开车赶到,把她接回家,像伺候她月子那样伺候她。期夕相处的日子里,许久都没有深谈过的他俩,慢慢把话说开了,那些心里过不去的坎儿,终于可以轻松地跨过了。

他们的生活,像经历风雨荼毒的花草一样,新生的蓓蕾在经历一段时间的呵护和培育后,慢慢盛放了。大牌的座驾,邻江的洋房,曾经无比艳羡的那些东西,由曾经的憧憬变成了现实,随着时间流逝,这些曾经让他们羡慕念叨的东西,在他们新的向往中变得习以为常,在往来于大城市之间的奔走中,她对生活所在地的落后与局限感到了厌倦,孩子们接受教育的地方,她觉得应该更远些更繁华些,接受的知识也应该更加多元化。物质丰裕曾经带来的那些快乐和满足感,像登山的台阶一样,在她的不断走高中一层层被踩在脚下。她和她能接触到的其他人一样,总想要挣到更多的钱,得到更好的东西。

然而什么是更好呢,似乎谁也没法定义,如果非要一个答案,也许就是那些为我们所渴望的,但还没能摘到手的高大上的东西。

那么最好的,她得到了吗?她不知道,她追了一程又一程。至到有一天,她累得追不动了,很快被送进了医院里,从此便趴下了。

                               

“……不能趴下,我要回去……”她呢喃了一句,接着大声喊,“老二,老二!”

“妈——你可醒了!”一个大男孩激动的声音,残存着哭泣后的沙哑。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十三四岁的似曾相识的脸,她一脸恍惚地瞪着他看,满眼都是疑问。

“妈,我是老二。我爸守了你一夜,这会儿我让他去休息室小眯一下!”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害怕她跑似的,抓得她肉疼。

“你爸?”她挣着手臂环视四壁的雪白,在想他爸是谁,又问,“这是哪儿?”

“妈——这是医院啊!”大男孩哭笑不得,“你忘了,前天爷爷从乡下来,带了蘑菇,是他在山里采的……昨天中午你一个人在家,做的杂菌汤……我和我爸都快被你吓死了……”孩子说着说着,眼眶里又溅出泪花来。

她眨巴着眼睛努力地回想,刚才脑子里那些画面是怎么回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环顾四周,问男孩:“你哥呢?”

“我爸昨天抢救你那会儿,交代我先不通知我哥,说他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

“哦——”她拖着悠长的调子答应,似一声释然的叹息。

蘑菇?好像是有这回事儿。老爷子带来的,可新鲜了,有紫的,有白的,还有黄的……她很小心地挑捡过,把几根疑似有毒的扔进了垃圾桶。那天中午就自己一个人吃饭,为了省事儿,就蘑菇炖豆腐,做了一碗菌汤……

“蘑菇豆腐汤,有毒?”她念叨了一句,脑子里突然跳出一张脸来,扶着床板就要爬起身来,“我得去看看陈老师,她快不行了!”陈老师大她十几岁,丈夫和她家那位曾经是同事,两个儿子都参加工作了。陈老师曾经是她的老师,后来辞职在外面接手了一家舞蹈培训学校,口碑很好生源也好……谁想,在她眼中能干又坚强,年纪尚轻的陈老师,咋遇上了那种病。

儿子一把将她按倒回床上,强硬地说:“我爸说,你还得观察两天,等体内的毒解了,才能出院。”洗胃、灌肠这一套折磨得她哪有力气反抗,在一米七八的儿子眼皮子底下,也只能乖乖躺着。

思绪越来越清明了,她是某大专院校的老师,丈夫是三甲医院的医生。他们生了两个儿子,住在市内的一处普通小区里,过着很平淡的日子,她一直盼望着日子越过越好,比如……

那些让她羡慕并想努力争取的生活,那些历历在目闪着星星般璀璨光芒的场景,是陈老师真实的经历,也是她许久以来的向往,在她清醒前那个让家人担惊受怕的时间段里,她把两个家庭的生活像做蘑菇豆腐汤一样混在一块了,乱槽槽的,这会儿回忆起来还有点儿理不清呢!

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认,在吃蘑菇汤的前一天,她才从陈老师老家那里探望回来。那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但依然有想不通的地方。

不过,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她平静地将目光投向浅蓝色帘子半掩的窗口,金色的阳光像一曲无声的旋律,从枝叶间流泻下来,和流淌进练功室的阳光一样,是那么恬淡美好。

一声门响,她回过头去。丈夫正跟着老二走进来。她微微一笑。陈老师的生活,已留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后记:我们总是羡慕着自己生活之外的美好,追求着别人的追求。唯独忘了,在烟火中谋生的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一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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