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例会,分享环节的主题是“自我认知”。话题太大太空,为了方便大家组织语言,给大家定好了发言大纲:前半段夸夸自己,后半段说说不足。
轮到部门里年纪最小的姑娘,看得出来她事先做过了准备,调皮地来了句“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没啥缺点”后便入了正题,开始“数落”自己。五分钟的发言时间,她几乎用满了90%。
其实她是我很欢喜的一位,上进地常让我自觉惭愧。
上学时凭着毅力成功减肥,大学学的专业是工商管理,但一直向往文字工作,便利用业余时间坚持写公众号,因此为自己赢得了一份新媒体小编的工作机会。做完自己本职工作之余又主动要求承担更有挑战的工作。
有时候忍不住想,若她是科班出身,用不了一两年,我这个不求上进的总监大约就可以灰溜溜卷铺盖走人了。
听着她的自我“数落”,我却不禁心生惊恐:上进心,非得来自这样强烈的自我不满吗?如此拼命,非得是为了向别人证明什么吗?
二
想起初中一件莫名其妙的小事。
我属于同龄人中发育极迟钝的那一拨,小学到初中一直占据着班中女生的制矮点。
一般而言,相同海拔的人更容易成为好朋友,于是,我上学、放学都与一对占据班上男生制矮点的孪生兄弟同路。
中午放学,我们仨走在路上,忽的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叔嗓喝住:“嘿!你们三个,过来、过来”。
人长得孱弱的时候一般也温顺,我们自然乖乖走过去。喝住我们的是一个正把车停在树荫下待客的摩托车司机,旁边还有两位同行,同样骑坐在熄了火的车上,正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我们一边往摩托车方向挪过去,一边疑惑着我们招了什么事时,喝住我们的司机发了话:“你们三个小学生,怎么偷穿人家中学生的衣服?哈哈哈哈哈哈……”他话音还没落,另一位急不可耐地帮着腔:“就是啊!怎么偷穿中学生衣服,哈哈哈哈哈哈……”
镇上只有一所公家的中学,校服自是大家都认得。
摩托车司机这一声发人深省的拷问,把三个经受了一上午数学公式、古文、英语单词摧残的初中生问懵逼了。站定后,相互望了几个来回,孪生弟弟自告奋勇地成为了代言人:“我们是初中生,今年初一了。”
三
“哈哈哈哈哈哈……”三位粗犷中年大叔一起发出的大笑声简直直抵灵魂深处。
我们仨禁不住又来了一轮互望,S码的男女同款全国通用版运动校服穿我们身上,上衣下摆都快到了膝盖,似乎也怪不得人家误会。
我们默契地决定,要三人一起发言,加上三双天真诚挚的眼睛,同时扬着别在领子上的校园卡,才是应对三位大叔一起大笑应有的礼仪:“我们真的是初中生,不信看我们的校园卡!”
大叔们对我们的校园卡丝毫不感兴趣,不屈不挠地抓着校服的问题:“老实说,是不是偷了哥哥姐姐的初中校服来穿了?”问这话的大叔带着狡黠的表情望了望自己的同行,瞬间得到了他们的强烈认同。
其实被嘲笑身高并不是多要紧的事情,毕竟我们也习惯了,但“偷”这个字眼可是严重的人格侮辱,平日里再孱弱温顺的人也不能无动于衷,孪生哥哥激动地往前迈了一小步:“我们没有偷穿!就是我们自己的校服,这已经是最小号的了。”
为首的大叔为了更充分地论证,补充了自己的论据:“你们的身高看上去就跟小学二、三年级的学生差不多,怎么可能是初中生?”
平日里课堂回答问题都得把头埋到胸里的我,那一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往前尽所能地迈了一大步,把校园卡摘下举到车身前,义正言辞地强调:“我们真的是初中生!”三位大叔一齐往前欠了欠身子,凑到一头,好看清楚校园卡上的内容,随即马上回到他们的自然状态。他们显然有些理亏了的样子,却依旧带着乐坏了的笑挑衅着说道:“反正你们看着就是不像。”
人的斗志往往总是在这种不能理喻的时刻被激发,孪生弟弟也往前迈了一大步,昂起头说道:“我们是初一三班的,我们班主任叫欧翠荔,我们带你们去找她。”
另外俩小孩瞬间也被点燃了激情:“对对对!去找我们老师,她会告诉你们的。”
万万想不到,这几个小孩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居然要使出班主任这一杀手锏,三位大人相觑的眼神里带着迷之尴尬。但为首的大叔显然还是不想在语言上输了气势,只是弱弱来了句:“反正看你们就是不像嘛。”随机仨人先后发动了车子,散开了。
我们依旧在原地站定,享受着把敌人逼退的成就感,良久,才心满意足重新走进了阳光里,昂起的头颅闪耀着别样的光芒。
四
原来,从小到大,就是非得为了要向别人证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