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极一生,爱不到一个你

当我开始注意到未知先生的时候,是觉得有一些毛骨悚然的。

之所以称他为未知先生,是因为我对他的个人信息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像偶像剧男主角一样文艺,还是像一个学校都可以撞上几个重名一样烂大街。不知道他是身体强壮结实得像一面墙,还是稍微风大一些都需要我视死如归般挡在前面的瘦弱。不知道他是存在于我生活的某一个未曾注意的小角落,还是在一个有着我从未见过的风景的城市。

微博里面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的粉丝你也许不会在意,可是当“与我相关”版面全部被他占据的时候,你就不能不在意了。是的,未知先生关注了我,把我300多条微博从头翻到尾,每一条都认真地看完,点赞,评论。

点进去未知先生的主页查看,很明显是前不久才注册的一个小号,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他关注的名单里面,只有我的微博名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最终还是受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发私信给未知先生。

“你是?我们认识么?”

未知先生倒是回复得很快,但是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倒给我一个反问:”你说呢?”

“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会问你啊。应该认识吧。”

“可能认识吧。我现在暂时不想说呢。好奇心害死猫,不想说的,还是不要问比较好吧。”

我强忍住把未知先生从手机另一端揪出来的冲动,到了嘴边的粗话又吞了回去,回复了一系列无关痛痒的表情。

几个回合下来,未知先生还是对他的个人信息奉行闭口不谈的原则。我也失去了耐心,不再死缠烂打地追问。

可能是未知先生察觉到了我的爱搭不理,对话框再次跳出来:“白马湖的音乐喷泉现在还是一样的开放时间吗?”

白马湖的音乐喷泉?!原来一样是生在常德。那就肯定是哪个恶作剧的高中同学吧。我心里想,也不知道是哪个闲得慌的,过几天瞎胡闹够了,自然而然也就暴露本性了。那就随他去吧。

可是,一切并不是如我所想的一样。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还是偶尔联系,不过也仅仅限于微博私信,不打听对方的私人信息,也不会刻意问起其他的联系方式。

他向我坦诚,他并不认识我,也不是常德人,他生活在离我很远于我而言十分陌生的一个城市,他只是曾经一个人凌晨2点背着背包到过常德。微博关注我也只是因为在朋友的评论下面偶然点进了我的微博主页,觉得在言语之间,他能看到阳光能看到向上的力量,他欣赏这样的生活方式,可是却是当下的他可望而不可及的,所以才会乐此不疲地每条动态都认真看完。

偶尔恍神间,我会打心底觉得和未知先生的偶然结识凑巧到语言描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会给我看他的水仙花一天一天终于没有那么像蒜了;会提起他理想中的生活一定要有一个精致的小花园;会发一堆照片告诉我他今天和朋友淌了哪里的水走过哪里的路眼里藏着怎样的美。当然,分享的也不只是积极的,也有他家里发生的变故,一路的坎坷,以及他的沉默。

看到这里,你们也许会觉得这是一个由惊悚悬疑片反转到浪漫爱情的开端。可是生活往往带给你太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在我心里,未知先生带给我的更多的是惶恐。这种感觉就像你无时无刻都在被监控器锁定,有那么一个人仔细盘查着你的一举一动,可是你对他依然有那么多未知的疑问。比如,为什么他会选择大部分外地人都不知道的一个小城市突然造访?比如,如果我们真的只是陌生人,为什么他会重新注册一个微博帐号关注的人却唯独只有我一个……太多不解就像散不去的乌云一样在我头顶笼罩着。

和未知先生聊天,总还是怀着一些戒心的。当再次触及到他的身份问题的时候,我下定决心:如果他再不告诉我所有的来龙去脉,那就果断拉黑。两个人争执来争执去,闹了许久。最后,未知先生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男生穿着白大褂,像是在上实验课,左胸前口袋上清楚明了的印着:黑龙江中医药大学。我的脑子瞬间飞速运转,无数个情景像电影画面般切换,检索到了以下这个故事:

我和X是高中同学,不知道哪天受到了不知名引力的影响,就将我们俩紧密地吸附在了一起,从此便成为了形影不离的闺密。高中毕业,她去了黑龙江中医药大学,而我留在湖南,如此一来便写实了马頔的那句“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可是这丝毫不影响我们俩的感情。我们有着万年不变的默契:每逢寒假暑假,要么她来我家蹭几天饭,要么我去她家暖几天床。男生可能永远不会理解女生感情之间的那种“矫情”。半夜的时候,两个女生一起窝在暖暖的被子里,听外面雨水打在玻璃上的清脆,彼此分享在对方缺席的日子里,自己经历的所有喜怒哀乐。就这样静静地,你一句我一句就可以聊到天边泛出鱼肚白,如此还不觉得困只觉得还有好多好多没说完的话。

X告诉我,同班同学里面有个男生在追她。起初两个人只是单纯的要好,X性格也是一直五大三粗像个汉子一样,从来没有想过其中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暗自滋长,所以当男生给她表白的时候她着实被吓了一跳。可是她对他的确是没有半点心跳加速的。

后来,X开始处处躲着那个男生。短信不回,电话不接,远远地碰见就绕路,除了上课其余所有时间都宅在寝室不出门,男生托室友带上去给她的东西她又托室友送回去。让人意外的是,在寒假放假回家失去所有联系的时候,男生一个人背着背包坐上了从哈尔滨到常德的火车,只是为了见X一面。到达常德的时候是凌晨,他也不敢惊醒X。硬是等到第二天,通过同学帮忙,终于联系上了X,最后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

X说:“我心里也仔细掂量过,他对我的确是打心底的好,在他面前,我向来都是最真实的我,我真的只是把他当做可以插科打诨的死党。但凡是我对他有一丁点感觉,我又怎么可能如此无所顾忌呢?况且……”

我知道X后面所有的欲言又止。X心中是有暗恋的男生的,整整五年,可能之后还会有很多年也不一定。可是,她和他,仅仅只是点头之交,最多也就不过互相在动态下面点个赞。她对他,只字未提过这五年的任何悸动。我劝她说:你这样和在机场等一艘船有什么差别?她也只是笑一笑不说话。我经常在想,若是暗恋会发芽,现在X的心中,定是参天大树扎了根吧。如此,又怎会被轻易松了土呢?

X不知道之后男生心里又经历了哪般大起大落的挣扎。后来在学校我有打电话给X问起两个人的情况,她说:“就像从来没认识过一样啊。就这样,于我于他,或许都是好的吧。”

嗯。没错。未知先生就是这个男生。两年后,我对于X最初跟我说起的这个故事都有一些模糊了,可是未知先生就是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我的圈子里。

未知先生是在X的微博评论里面发现我的帐号的,然后为了怕X发现,只好重新注册了一个新的帐号关注我。

未知先生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原本是希望可以多多少少从你这里多了解一些她过得怎么样的,可是又觉得一直把你蒙在鼓里实在是不公平,我知道我可能打扰到了你的生活,在这里向你道歉了,以后不会了。我知道她的脾气,如果知道我这样打扰你,她肯定会生气的,所以唯一希望的,是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以后我会消失的。”

彻底理清楚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一个人静静地想了很久,心里就像重重地被击中一样,有一些感动,又有一些难受,说不出的复杂和挣扎。

我不知道我身边,或者世界上还有多少个“未知先生”。 他们有想要用尽所有力气去疼爱的人,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没办法拥有一个合理的身份站在那个人身边,那么,如果可以,站在背后也觉得满足了吧。

你在我心里兜兜转转好多年。我用我所有能用的方式想要离你近一些,再近一些,无论你知道,或者不知道。所有的深爱都是秘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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