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醒了,心还留在梦里。身体试图摇醒心灵,心灵却拒绝醒过来:“大周末的,起这么早干嘛?”
我知道,自己偷懒的毛病又犯了。
佛家认为,修得人身,机率就像一百年才浮上海面一次的盲龟把脑袋钻进浮木上的窟窿里。现代医学也告诉我们,在获得生命的那一瞬间,我们曾经击败了亿万个兄弟姐妹。既然生命如此得之不易,自然应该好好珍惜。可是,怎样才算珍惜了?怎么生活才算是让生命有意义了呢?
我是谁?谁又是我?这个问题困扰了中外哲人几千年。按照中国佛教理论的说法,“我”是色身与神识的统一。色身服务于神识,神识又受限于色身:没有色身,我们的神识将无所依附,飘荡于天地之间,只能是一缕游魂;可是,当我们的神识要遨游万里的时候,却又被色身困在原地。神识要飞扬,色身却要生存。无可奈何,我们只能敛了神识的翅膀,俯下身体,努力赚钱,喂养色身。所以古人悲叹:心为形役!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努力赚钱。赚钱的理由也很让人动容:“我希望自己今生今世,都不必再为钱困扰。”上学的时候曾经读过亦舒的小说《喜宝》,主人公喜宝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我就要很多很多的钱”。
钱也罢,爱也好,表面上看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实际上,却都反映了内心的不安稳。因为内心不安,所以我们需要钱或者爱来给自己的生命做保障。我们经常赞叹老外敢玩会玩儿,能创造出许许多多新鲜的玩儿法,却没有想过,他们的住房、医疗、子女教育的压力没有我们这么大。当我们内心惶恐地背着这些沉重的蜗牛壳,汲汲于名利艰难爬行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后顾之忧,一身轻松地享受生命带来的单纯的快乐。而女人在社会上的性别弱势地位,更让她们需要用爱或者钱来安顿无所依附的灵魂。
由此看来,赚钱喂养肉身,只是为了内心安稳。而只求内心安稳似乎并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
古人曾提出“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并以之作为成功人生的目标。
认识的人当中,有三位长者我颇为钦佩:一是垣曲作协主席王士敏老师,作为当地作协的领头人,对文学新人无私帮助,大力提携,其拳拳之心殷殷之情,令人感佩不已。再一位是山东的憨仲老师,拖着不甚灵便的身体走遍中国,写下煌煌巨著,传承齐鲁文化,他的身上,写满了文人的操守与担当。还有一位是陕西的柏峰先生,先生著作等身,治学严谨,每天阅读达六小时以上,博学多闻,文采焕然。他们分别是我心中“立德”、“立功”、“立言”的代表。
当然,历史上也曾经有些文人不以“立言”成名为人生目标。晋代文人张翰曾说过“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唐代诗人李白亦讲过“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但事实上,二人虽则酒没少喝,但诗文佳作也没少写,既立了言,也留了名。
见贤而思齐焉。虽然作为芸芸众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员,“立德”我只能做到幸福自己的同时不损害他人;“立功”只能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好自己最不起眼的工作;至于“立言”,更加惭愧,别说我写不出什么像样的作品,即便有些文字留下来,这些文字垃圾于他人于社会也毫无裨益。
但是,这些并不妨碍我去行走,去阅读,去写作。
既然神识要飞扬,那就带着色身去旅行吧!有文友对我说:刘老师,你游遍了全国,你活得就比较有意义。我却不能认同:即便遍游了全球,又能如何呢?只能说这个世界我来过,看过。但是,世界并不因为我来过看过而有丝毫的改变,我来,或者不来,它都在那里。
我来,或者不来,对这个世界,没有多大意义。但是对我,却意义重大:旅行让我见识了不同的景色,结识了不同的人群,了解了不同的人生。经过岁月的淘洗和时光的修炼,这些行走的经历,会让人的心境愈发沉静与淡然。
读书,是人的心灵通往世界的捷径。翻开书本,整个世界都在向你倾诉。阅读极大地拓展了我们对世界的体验范围,书籍打通了时光隧道和地域壁垒,古人的离愁别绪,西方的哲学思考,都可以在这个精神世界里碰撞交流。
写作,我一直认为是很个人的事情。记录生活,记录心情,等我老了,偶尔翻看以前的文字,或许会哑然一笑,哦,原来我还这样活过?
渺小的我不能改变社会,就努力完善自我吧!或者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哈,辗转思考了一早上,也没有脱出“达则兼济天下,退则独善其身”的窠臼。
生命的意义不能思考,一思考,生命就没了意义。
人类一思索,上帝就发笑。当我故作深沉煞有介事地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估计上帝已经笑岔了气:“哈哈,愚蠢的人类!当初把亚当和夏娃从伊甸园赶到人间就是对人类的惩罚,你们居然还打算从惩罚中寻找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