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看着爸爸的时候突然有了一阵子小愧疚,愧疚自己不是他心里“憧憬”的那个完美的女儿,但很快这份愧疚就被释然给抹平了,因为好在他也不是我心中的“完美”父亲。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庆幸我们不够完美,不是彼此期待的样子,就好像松了一口气,从提着气的“天使”降落到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疯丫头一样,内心的焦虑、不满还有N多个指标都消失了,既不再需要去攀登,也不需要为自己的平凡感到抱歉。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隐而不见的平衡感才促使我们成为了家人,注定要学会接受那些不尽如人意的真实状态,继而懂得爱是需要容纳和妥协的事情。但是这妥协不是一种消极对抗的沉默态度,而是一种对于彼此自由意志和天然本性的尊重。
即便我们一直难以欣赏对方身上的种种局限,但并不妨碍我们和平共处。
晚上吃呷哺的时候,我和柳说,我今天还在想,我们每一个和父母经历过对抗和幻灭的人,本质上都是为了更深刻的成就,这成就不是要拥有几套房,多少车,甚至不是知识和学历,而是学会去爱那些并不容易被爱上的人,以一种更有容纳性的胸怀。
听我妈妈说,在我没出生以前,他是个很安逸的人,但是我出生之后,激发了他的斗志,这斗志的来源非常单纯,就是希望给我更好的生活品质,让我在未来的每一天都能没有后顾之忧的生活,所以我才能像现在这样,就算诸多忐忑也能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而不会担心被一种匮乏感所淹没,迷失了方向。
对于他一个处处追求稳定的人来讲,重新到一个地方,开始从头做起,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为了我,也为了他自己,他做了,很努力,也承受了很多压力。
从某种程度上,我的出生激活了他生命的潜能,让他延展出更多的可能性。而我呢,曾经因为他的不会表达,而感到受伤和失落,内心充斥了许多愤怒。但是,如果没有那些“受伤”我就不会想到要去“治愈”,如果想不到去“治愈”那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尽管我是个太普通的人了,但我始终在不遗余力的想要寻找到真实的我自己,然后承认她的存在,无论外在对于我的评价是好是坏。
他教会了我一件事,有些事情不能勉强,有些人无法塑造,他就是这个样子;至于我呢,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我同样有自己的路数,与他的不同。
虽然,我很遗憾不能和他走在同一条路上,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但却省下了许多分离之苦,免去了之后的种种执着。他们送我一程,可我并不属于他和妈妈,我只属于我自己,我也只能忠诚于自己。
接受我成为一个脱离组织,脱离体制的自由职业者,接受我和朋友做工作室,接受我成为心理咨询师、团体带领者,也接受我使用塔罗、占星还有花精觉察自己,内观静心,这一切并不是每个父母都能欣然接受的。
但是他们却接受了,并在我日益坚定的心境下也受到这股热情的感染。生命真的是会改变的,只是心先要打开,准备好迎接,不然就只会停在原地,诚然停在原地一点错都没有,只不过要敢于失去,因为在避免心痛的同时,也注定避开了追求与热爱。
我愿意相信,这份敞开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也是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只等待相应的震动出现,让紧闭的门被震裂,裂出一条缝,光照射进去,向内看见灰尘和影子,向外看见明亮却也危机重重的世界。
透过和父亲的关系,我学会了一件事,你越是执着就越狭隘,你越想得到,就越有可能和真相擦身而过,你决定要放下的时候,不是出于逃避,而是给自己和对方都留下一块更宽阔的场域,一个包罗万象的空间,在这里或许你会发现你一直渴望的爱和自由就在角落里,发着光。
人会被一些事蒙蔽,以为没有爱,父亲的种种外在的表现最终迫使我穿透表象的蛊惑,抵达真实,选择看见那些曾经视而不见的情感。
压抑到深处,却未必不存在,看见与漠视就在一念之转。
没有一步路是白走的,也没有一个人无故遇见的。吃苦会累积,模式也会一遍遍的重复,你没有办法去阻止,只能选择允许,在心底的呼唤没有穿破水面之前,你只能伸出一只脚涉意识的深海。
没有不撞墙就能真正放下的人,也没有蒙着眼就能臣服于某种信仰的人。总要经历切实的体验才能够接受,保持敞开的心却带着一丝警惕才是成长路上收获的成熟吧。
就好像第一次在书店里看到克里希那穆提的书时的心情,有怀疑,也有拒绝,总觉得那是对世俗人毫无意义的鸡汤。现在想来,只是自己的当时的频率和心智没有达到罢了,不看也无妨。等到过了五年之后,有些路走过了,自己也孕育出了一些思索,再去翻看,不自然的就被书中的字句戳中,甚至醍醐灌顶。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经历,我很少劝人,在咨询里也几乎不给案主任何建议。我的过程是无法和他重叠的,我的路也不是他必然要走过的,所以就只想认认真真的听,然后找出当下他能够接受的,予以回应,也只是回应而不是迎合,更不是讨好或退让。
提醒的话,说一遍就够了,要有效,如果无效说多了就成了废话,倒不如任对方就去走,去碰壁,去受他该受的,无论是苦是甜,都是他的修行之路,而你没有资格去干涉,更没有能力去阻拦。
的确,有时候,尊重是沉默,而善良则是看破却不说破。
真实,也总要衡量发心究竟是什么?是源于希望对方更好,还是为了让对方更符合自己的标准。
真实,也需要恰如其分的表达,不然,就剩下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