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份的奇遇第二发,在大年夜,遇到了美国大地艺术家Stan Herd。
说遇到不太确切,其实是Stan的翻译放假回家过年,我要求被临时顶上,去接老美一起吃年饭。
在景区天天对着Stan的作品习以为常,接人前临时抱佛脚地查资料才发现他原来是个hardcore艺术家。
四十多年前,他就开始以大地做画布,以植物、泥土为颜料,以锄头、拖拉机为画笔,创作出惊人的巨型画作。
图源:stanherdarts
他画印第安人,画朋克头啤酒,画第一个独自飞跃大西洋的女飞行员,画梵高的画作《向日葵》和《橄榄树》。
图源:凤凰艺术
他召集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纽约完成了作品countryside,把堪萨斯的田园风光搬到曼哈顿,这事儿还被人拍成电影,获了不少电影节的奖。
图源:Earthwork
他在云南做的这幅作品是一位彝族年轻女性的画像《太平公主》,占地50亩,不仅用农作物,还加入中草药的元素。他说原稿画的是单眼皮女生,但是被景区要求改成了双眼皮——他抗议“为什么你们的审美都喜欢双眼皮呢!”
图源:太平湖森林公园
我本以为这么浪漫的人要跟我聊艺术了,很为自己的艺术素养发愁,没想到见面没有三句话,他跟我聊起了Trump。
一番毫不留情的吐槽后,“贵国人民好有政治参与感”和“你居然投了希拉里”两个念头在我脑里打转,但接着大叔话锋一转夸起了喜dd(没错就是那个名字都不能说的人)!
还说家里有一把二十多年的木犁,想要用黄铜做上装饰,送给喜dd。这位六十多岁的大哥说这事时候一脸纯真,就是特随意地觉得哪个人我特别喜欢就想送个东西给他。
我不由真心说那很酷啊,他一脸惊喜问:真的吗?他们其他人(他的翻译还有景区的副总)都说我不能这么做。
我认真地说,可以,那样你就像阿甘一样了。
那时候我突然想起困在坎昆时遇到的一个苏格兰大叔,他问过我,你觉得国家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区别于彼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些偏见和禁锢代表的是什么?你所认同的被称为“爱国”的情感所指向的是什么?真的是政权所划定的国家的边界吗?
跨过边境,就一定非我族类吗?在边境内,就一定不分你我吗?
还是说,国家的定义其实是不存在的。归属感、认同感之类情感的指向,可能是自己所生长的土地,甚至可以局限到自己成长的城市或家庭;但与此同时,作为同在这个星球上生存的人类,对于情感和人性,我们又都是相通的,和政治、国籍、肤色、民族,统统无关。
我或多或少能够理解Stan这种看似好笑的天真,生而平等就可以礼尚往来嘛,才不管这之间是不是隔了千万屏障呢。
后一天,我在滑翔伞场地上,收到Stan发的信息:“我在修缮作品,你们飞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啊。”
于是手搭凉棚望了望对面的太平公主巨画,想象了六十多岁的Stan在园地上劳作的情形,想起他说以前没有无人机的时候,他有时会乘热气球去检查画作;想起画作所用每一种颜色的植物都有自己开花散叶的时节,而他的工作,是在四季更迭中抢下那么一小段时间,让植物自由生长成了交响。
接近完成的《太平公主》
感叹简直太hardcore的同时,突然也明白了他身上那种天真是从何而来——也许因为是大地之子,创造的又是比渺小人类自身更巨大的东西,所以才更理解人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