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何老三,是我大学大班同学。
把我们上了的那所大学,有它独特的性格基因,那就是较为自负的特立独行。曾经,我们书生意气以为自己屌炸天。但是,我们引以为傲的青春岁月,还是毫不客气的与我们渐行渐远了。
那是我们的大学,但是它赋予我们的光环远大于我们对它的挚爱,在别人恭维式的夸耀中我们沾沾自喜;那是我们的系和学院,可是除了聚会的推杯换盏之间,谁又曾注意过谁的经历和遭遇。而玉龙,却一直是那个坐在路边鼓掌的孩子,观之可亲又总是无条件的为大家加油、而且,深爱母校。其实,大家也和他一样,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只不过他的那份发自内心的关切是如此平静和安详,时间长了,成为了我们容易忽视却安然受之的一种客观习惯,说他是我们系忠实的守护者,当之无愧。
谈起如今天各一方的同学,何老三如数家珍,谁一开始在哪儿读的研,谁在某某年跳槽去了哪儿,谁和谁在一起聚会时发生了怎样的故事等等等等。说起当年系里的家长里短,更是啰里啰嗦像个大妈,连男生宿舍里的猫是什么花色、厕所几个蹲位他都了如指掌,系里十朵金花在寝室里的长幼排序,男生里只有他能说清楚,去年女生宿舍被拆除,他还专程去凭吊了一番。
我们系一共四个班。玉龙所在的一班,以学霸充斥著称,曾被评为校先进班级。而二三到四班,都是些癞头坐阵,尚学程度就有些不堪,若非何三哥,恐怕是一班会绝尘而去与剩下几个班级断了联系。兼具一班品学兼优特质和其他班级无赖泼皮作风的,也只有何玉龙一人了,他就像一座桥梁,如前文所述,大家习惯了过他,不但一直没有缴费,久而久之还要揩点儿油。
毕业之后,他完成了对同学主要据点深圳和北京的专程游历,这和出差和探亲的顺便不同,何玉龙同学更像一位白马使节,旨在推动同学之间的交流和相聚。苦心人天不负,终于毕业十五周年聚会人数过七十,这在工大各系之间也是极高的出席比率。
玉龙曾经说过,同学就是亲人。这种一言以蔽之的精确论断直接让人把当今世界上两种最典型非亲社会关系:同学和同事作云泥分教。聚会时碰上上学时不太常接触的同学,他像见了久别的远亲一样高兴,拉住手来嘘寒问暖,来来来,微信加上,我扫你。
自微信风靡到普及,同学之间的联络变得方便许多。玉龙加大家微信完全是因为想念大家,他忙于给大家点赞和热评,就常常在同学的朋友圈里晃荡,哪怕没有回应,他也一直坚持。我就坐在路边鼓掌,你看不看见、听不听到没有关系。这虽然有一种欠欠儿的赶脚,可是大家心里无一例外是暖暖的,谁不想被关注和呵护呢。玉龙竭力迎合同学们的喜好:足球?音乐?啤酒?荤笑话?都通吃。他应该是总是求助度娘来丰富自己,因为他怕自己和同学插不上话。不过碰上不讲理的主儿,他也束手无策:夏老大蒋老三等人在他豪饮十瓶啤酒后依然穷追不舍,终于让玉龙在公开场合不再喝酒,我们从这里也了解到了他的小小脾气,那次星夜玉龙落荒而逃的段子一时在系里也传为美谈。要知道在我们这种男生占支配地位的院系,不喝酒还要参加聚会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好在他鼓掌似乎更起劲儿了。
虽是工科男、外表又是东北糙汉,玉龙不乏才情。亦茶亦诗,这方面的功夫不亚于其现在所从事的造船职业。他的细腻和真诚更使他抱得美人归,娶了一位美貌知性的教师,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玉龙有一次在朋友圈回忆起当年初相识的种种细节,对爱人依恋之情跃然纸上,平淡恳切的描述和他与同学在一起时眉宇间之真情流露如出一辙。
玉龙的幸运数字是三。微信的头像是大大的阿拉伯数字3、在宿舍也排行老三,他总是不厌其烦的讲他和三的缘分,恨不得在屁股上纹上three。他微信的封面是校训石,可见他对母校深沉的爱恋,他是我们系几个主要的微信大群的创建者,名字也取得十分严谨考究,如“9523家族”,这是全系的、“9523兄弟”,只有男生、“9523总舵”,这是以他为主力的同学聚会总指挥部。此外,他也备受我们系女生的青睐,我们四班一知名仙姑喜欢他不得了,竟然要把他拉进我们班级的群,若非我班几位长老觉得有失体统,事竟成已。
胸怀全系、心中百人。不置可否,我愿意将我们系更名为机电控制自动化及何玉龙系并向校方发倡议将22系变更为3系,只为何老三。近二十年过去了,我常能想起在毕业前夕,玉龙看见我情绪低落主动与我搭话谈心的关切样子,也清晰的记得上班后他给我打电话说我们都在哈尔滨要常聚聚的约定。现在想来,我们有负玉龙,他其实一直是坐在路边为我们鼓掌的那个孩纸,请不要忽略他的掌声。
从前慢,可是我们在那段流金岁月却总是内心充满焦虑。如今年过不惑的我们终于不再年轻,玉龙,我愿和你一起坐在工大步行街旁边的路肩上,为我们系曾经激情燃烧的岁月、如今在各行各业砥砺前行的同学们、为每一次相聚的感动、也为我们彼此,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