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大了,倒也清晰记着一人、一溪、一树。现在的生活远远没有儿时过得那么轻松自在了。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便把我放到外婆家。外婆看到我,又亲又抱,一边张望着外公,一边从大缸里撕一丁过年备的酱牛肉,偷塞进我嘴里。看着她笑,我也忍不住了。以后的日子,外婆总是任着我性子,由着我胡来。做饭时,我总会爬到灶台,碰跳,甚至小便,外婆喝斥着,扬出巴掌,往我屁股打去。这一掌,糙,但也软极了。
在家里,我是怕极了外公的。外公不善言谈,很少笑,一个眼神,我便老老实实。心里满是不爽,但不敢言,常常把怒气撒给外婆。一中午,等我午睡醒来,大门却从外锁住,大声呼喊,没人应,急了。端起房间的盛衣箱子,便向外扔去,哭喊着“救命”。一地的衣物,使外婆回来后,吓了一跳,她弯腰拾起,看到我在一旁嘟嘴,偷笑着,撕了点腌牛肉。我扭过头,不接,等外婆走后,才饿狼般的塞进嘴里。
太阳毒,田埂有棵樱桃树,外婆干农活,我便待在那。无聊了,便去捉蟋蟀,抑或自言自语;热了,卷起裤脚,吃着摘下的樱桃,用双腿,在溪水里晃着,也能感到一丝凉意;乏了,铺开凉席,躺着,打一会盹儿。外婆总爱放下锄头,不厌其烦地问着“墨墨,外婆好还是奶奶好啊”,心情好了,我答着“外婆”,她则开心的像个孩子,呦呵着“没白疼墨墨”。厌了,我就不说话,她见我不予理睬,便自讨没趣,说着“白眼狼”,低下头,干活了。
过年,家人都回来,我却害怕了。当母亲发现我偷吃光缸里用来迎客的腌牛肉时,打骂自然难逃,这次,外公却救了我。“小孩子,不懂事,我再去买”,外公拉开怒气冲冲的母亲,看着我从床底爬出、泪眼汪汪。拭泪间,外公铁青着脸,眼睛却温柔了许久。
搬走后,日子也就淡多了。城里没有樱桃树,也没有小溪,更没有那个惯我的老人了,蛮讨厌讨道路两旁规整的绿化树,也厌烦母亲的唠叨、约束。
一个人,总会在粗茶淡饭后,想想这些记忆深处,倒也引人发笑。现在生活很好,也许,只是少了一人、一溪、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