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入徽，是在2015年的深秋。那时皖南大多市县还没有通高铁，从黄山市区坐班车去黟县，路上所见景象多少让我有些意外。曾经士商辈出的古徽州，如今竟是这样没落。
徽州是中国历史上的经济文化重地，安徽的省名便是取自安庆府的“安”和徽州府的“徽”。古徽州一府六县，即歙县、黟县、休宁、祁门、绩溪、婺源，府治在现歙县徽州古城，如今却已分隶三省。除早在建国之初就已划入江西的婺源外，其他五县在1987年以前仍并称为徽州地区。之后，绩溪县划入宣城市，位于黄山脚下的县级黄山市撤销，并入徽州地区，以黄山山名取代了徽州地名，从此“徽州”之名便不复存在了。
唐宋后期战乱，中原人衣冠南渡，最早找到的氏族隐居之地便是徽州。他们在青山绿水之间聚族而居，便渐渐形成了散落在山凹处大大小小的村落。这些如画的乡村颇受作画者喜爱，写生村也由此而成。在名气最盛的宏村和查济，随处可见在溪边、石板路上作画的学生。如今游人对景区的商业化多少有些抵触，皖南的这些古村落与别处相比，确是质朴的。然而，被画板和水彩占领、四面圈起检票入内的村子里，又有几分宁静可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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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访皖南古村落，以宏村为落脚点，散到周边的西递、木坑、南屏，是再平常不过的选择了。位于雷岗山下的宏村，河流环绕、清泉临前，一见即令人心头一暖，落入一片温柔乡。村民们对穿梭于巷间的游人习以为常，自顾自地做着事，热情的便招揽起生意。不做生意的人家依然保持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习惯，入夜后走在僻静的小路上，亮着灯的人家屈指可数。
村落与古镇不同，日间半数人家打开门做生意、再建几间咖啡馆，不免有些违和。也只有在清晨和深夜，村子才得以回归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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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八月再去皖南时，在查济村小住了两日。与宏村相比，这里写生的学生更多，却少有游客。三条溪串村而过，周围山峦叠翠。沿着许溪往深处走，树林愈来愈茂密，画家们沿溪修建了房屋，却没有打破古朴的味道。
聚族而居的村落少有外姓人定居，宏村是汪姓和舒姓氏族，查济则是查姓。祖先崇拜在历史上是中国人内心深处的信仰，一个村落，一个家族，必有它的宗族祠堂。由于查姓人群庞大，族人发达后便会建祠堂以光宗耀祖、鞭策后人；因此，与其他村落多只有一个祠堂不同，查济现存祠堂就有30座。若是想看徽派民居和祠堂，这里无疑是比宏村更好的选择。
村落民居建筑密度较大，如发生火灾，火势容易顺房蔓延。为隔断火源、起到防火、防风的作用，徽州人在居宅顶部两端筑起高出屋面的马头墙。久而久之，这错落有致、黑白辉映的马头墙便成了徽州村落的独特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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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派建筑如此精致，很大一部分原因出自曾经财力雄厚的徽商之意。他们衣锦还乡之后，或修建奢华精致宅院以体现身份，或整修祠堂以光耀门楣，或筑立牌坊以褒奖徽州女人守夫的风骨。然而，闻名一时的徽商在清朝之后逐渐走向没落，他们中的大部分也已迁居外地，留下来的大多是经济情况普通、甚至贫穷的百姓。山凹处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根深蒂固的宗族观念和无力兴建的老房，让皖南的古村落和民居保存至今。
与大多皖南村落相同，查济也是被圈起来售票入内的景区。在宏村，门票收入的一部分补贴给当地村民，查济却并非如此。村中一些少有经济来源的老人，生活依然拮据。
如果想一探皖南的僻静山村，一定不要错过休宁。驾车由黄山市区出发，经歙县到休宁。再沿着015县道一路探索若干村庄，是极好的徽州乡村之旅。一路南行，经过一段曲折的盘山路到达坐落在驼型山脊上的木梨硔村。
这个徽州最高的袖珍山村只有百多人口，房屋依山而建、呈阶梯状延伸。村子三面悬空，进村前的最后一段山路只能徒步上山。恰逢雨后，山间清凉，山顶是避世的好地方。这个季节如小住两日，还能看到云海，摄影爱好者们正是为此而来。我们则坐下来喝着茶，静待黄昏。
大多地方最好的景色并不在景区内，而在路上，皖南也是如此。很多乡道、县道两侧处处是观不完、看不倦的田园风光，一晃神，两年前由宏村到木坑村一路的景色又浮现在眼前。短短几公里的骑行，一侧稻浪金黄，一侧层林尽染，再到木坑竹海间品尝柴火烧鸡。在当时，也是心满意足的一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