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鹤楼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天边的云霞,和古色古香的屋檐相呼应,我回头看着回旋的石梯,突然想起来为武汉博物馆背的讲解词,“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几乎要忘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突然想着刚刚那个炫目的舞台,弹着吉他,唱着自己写的歌的同龄男孩得了第一名,获得了去法国的大奖。
我就在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会这么郁郁不乐,因为我几乎要忘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了,以一名志愿者的身份。
是因为内心不平衡啊,当第一个歌手登台试唱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那颗沉浸在美景中的心开始下沉,台上在唱歌在表演,台下在为那些嘉宾准备礼物,我看着其他人忙碌的身影一瞬间觉得莫名难过,见没有人注意我就偷偷地躲在石柱旁听他们唱歌好了。于是那一整天我都不愿意做一些正经的事,看着别人都在热情地帮忙,我去偷听法国人聊天,做一下小翻译。
另外这是一场法语音乐大赛,作为一个对音乐这种神圣的东西从来没有什么领悟能力和共鸣的人,在选手试唱的时候就已经被震撼了,原来音乐真的是要听现场的啊。我在前半场都能保持比较亢奋的状态,后半场却觉得兴致缺缺,18个人,18首歌,其他的环节都太长了。最后我连一首歌的耐心都没有了,偷偷地提前离开了。
我开始反思我这两年做的一些事情,尤其是志愿者这件事。
我从小就爱和陌生人说话,从小就乐于助人。看到没有熄灭的烟头都会走回去把它踩灭,见到有人拿两个箱子都会上前帮她抱箱子,前面有人没带公交卡都会帮别人刷,问过我路的人数不胜数,我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吸引着别人来问我。路上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问我?
因此深究我对志愿者活动的疯狂热爱的本源,大概是内心深处的古道热肠,只是这种热情伴随成长的安全防范意识渐渐磨损掉了。但是无论如何磨损,我都还是那个时时刻刻都会帮助陌生人的我。值得一提的是,我所拥有的这种热情,始终是区别于给路边的老爷爷零钱的善良。
而另一方面,无非是为了实现对自己的承诺,高三的时候在所有黑暗刷题的空隙间对空虚心灵的安慰,如果我上了大学,我要干嘛干嘛的简单将来时。所以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告诉当年那个孤军奋战的小女孩:“喂,你看,我没有骗你!我正在做你想做的事情。”
于是,我会在汉口火车站混在背着大包小包的人之间,假装自己是个异乡人,我会在摩肩接踵的园博园里当一个欣赏园林艺术的游客,我也是武汉博物馆里醉心于瓷器魅力的考古者,当然还是无数个法语活动节的法语爱好者······如论我是谁,无论我将来是谁,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体验,体验另一种身份和另一种可能。
与其说我享受的是帮助别人那种内心所收获到的满足,还不如说是在做志愿者时的那份自由。我也会在火车站观察一个又一个人,暗暗猜想他们从哪里来,要回哪里去?我们总是能轻易地解说一朵花绽放的过程,却难以解释一位游子为何会对着花泫然而泣。也会在园博园里机智地选择一个人守一个园子,中午在亭子里趴着酣然午睡。我常驻在重庆园,风景极好,依照重庆山城的特点,景色层叠推进,有小瀑布,水上有石阶,像极了凤凰古城的那条小道。据守这个园子的保安大叔说,我在那里睡得太香了,都不忍心叫我。我嘿嘿一笑,那亭子的位置极好,依水而建,阳光极盛,而亭子正好挡住了阳光,有微风吹来,我找着一个角落便睡着了。那种惬意我觉得以后都不会享受到,无论我走到哪里,在哪座小岛上享受阳光,那都不是19岁的阳光,披着志愿者这心安理得的外衣。我也会在别的志愿者都休息时,一个人把整个园子都逛遍了,慢悠悠地去看这些景色各不同的园子,和展厅里的工作人员谈笑风生,从一个门走到另一个门,一个区踱到另一个区。或是各个法语节里想方设法地扯法语。更不用提在此期间我认识到的各式各样的朋友,而不是我那狭窄的生活圈.
志愿,不过是为了证明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