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属于这里。”眼前人影缭乱,气氛喧闹而热烈,显然已经达到兴奋的高点。元日不知怎的,突然喃喃出声。
“你说什么?”庆怡俯耳过来,她说的很大声,可每个字刚出口就被喧闹淹没。
“我说,我、不、属、于、这、里!”元日在庆怡耳边一字一句地喊出来,心里突然充满了说不出的畅快。
“哈哈哈,你又胡思乱想了吧。”庆怡将酒杯倒满,“来,干一个!”元日仰头,一饮而尽。酒入肠胃,与苦水不同,霎然一股暖意。
对于这样几十人的大聚会,元日有着天然的排斥。在起初的整齐端坐统一敬酒后,逐渐形成几个核心的小圈子。他们由最活跃的人引领,嬉笑怒骂,热火朝天。如水波涟漪般向外扩散,三三两两平日相熟的人聚在一起,推杯换盏,低声交谈。最后便是零星几个散客,俗称落单的人,他们不被任何圈子所包裹,沉默坐在那,硬生生熬过这一个晚上。
元日常常是落单的散客之一。她没法做到如其他人般笑嘻嘻地轻松融入团体。尽管她也渴望拥有这种正常的能力,可身体里的某种力量坠住了她。腿突然如灌了铅般挪不动脚步,脸部的肌肉怎么也不听使唤,挤不出笑容,声音沙哑地不像自己,说起话来磕磕绊绊。
庆怡自然地如水般融入了人群的汪洋。有那一瞬间,元日很想拽住她,央求她别走,至少陪陪她。理智战胜了无助,元日伸出去的手握住了筷子,夹了一口糖醋鱼送进口中。这个动作是多么珍贵啊,它让元日暂时不用尴尬地坐在那里,手脚无措。可这也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很快元日不得不放下筷子。她的胃已经没有多余地容量,支撑她夹几个来回。
元日靠回到椅子上,双手放在身前,不知所措。椅背很直,脊柱靠在上面,僵硬的触感硌得她生疼。元日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的别扭,尴尬无孔不入地深入身体的每一个缝隙,任何一个姿势都让她感到没有脸面。快结束吧。逃离,赶快离开这。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强烈地呼喊。
“嘿!”一个身影端着酒杯坐到她身前。是梁时。“我在想着我们怎么也得喝一杯。”元日不知这个“怎么也得喝”的理由是什么,却还是弯了弯嘴角,心里希望这是一个友好的笑容。梁时是个善良的人,但显然他不会是元日的救星。 他自然也是落单的人之一,却也能时而融入某一个集体。元日不忍心评价,但不得不承认,梁时是个乏味的人。与他交谈,得不到应有的回应,很难调动起自己更大的热情。
元日已经无法承受一个更尴尬的场景,她不能让话落地。于是她开始滔滔不绝,一句话结束便马上引出下一个话题。梁时抱着酒杯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笑几声。元日只感觉嘴唇上下不停地动,有那么一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心比刚才落单更加的累,像一个溺水的人,奋力向着光亮游去,期待在窒息前吸上一口甘甜的空气.......
这一个晚上,元日不知到自己怎么熬过来的。她的身体虚弱得没有力气,脑中不住地嗡嗡作响。庆怡只当她是醉了,搀扶着她,“没想到你还挺能喝的嘛。”庆怡打趣道。
元日地精神虚无到了极点,难受、伤痛、委屈种种情绪在她的胸中上下翻腾着。她的元气被人群吸走了,每时每刻都仿佛在火上被煎炸烹烤。回到宿舍,她一头倒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任由意识轻盈地飞向那安静的,无边的黑暗。
梦中,她变成了一只孤鹰,盘旋在悬崖上空,尽情哀鸣。那里没有鹰群强迫她融入,只有料峭的寒风,无垠的荒野和清冷圆融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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