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酒店,同学们都已经到了,服务员正好往桌上上菜。进门的时候我把手机放在包里,可它一直在震动,也不知道是谁来了消息,我没有管,先找了个空位坐下,环视周围的老同学。
今年的同学会人到得挺齐,就连大春、次夏、三秋、小冬他们几个出国的都来了,几个人坐在一起,挨得很近。他们坐在第一排,位置很显眼,很容易就能看到。
房间里一字排开四张大圆桌,每桌都围满了人。我来得晚,只好在最后一张圆桌的空位坐下,由于我个儿比较高,往前一看,正好能把所有人都纳入眼底。
服务员端着菜品不停进进出出,他们走动的声音很有节奏,一听就是练过的。桌上已经放了好几个菜,可没有人有动筷子的意思,整个房间里气氛融洽又和谐。我清楚听到有人不小心弄响了杯盘,可这并没有都引起多大反响,大家依旧没有丝毫变化。看着大家都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可又总感觉怪怪的。
我包里的手机还在接二连三的嗡嗡响动,好久没有人给我发消息发得这么勤了。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我激动地把手机拿了出来,照着大家的样子低下头,解开锁屏一看……恍然大悟!
看着屏幕上显示“群消息99+”的时候,冷水浇心,看来是我想多了,没有什么人惦记着我。点开消息,进了来消息的群里,我有些搞不懂。群里成员都在这次聚会现场,大家坐在一起,离的远的也不过十来米,近的甚至可以看到对方的毛孔,可大家仿佛都进入了一种超然忘我的状态,对旁边的人视而不见,像不认识一样。
打开消息,我首先看到的是班长大春的发言“同学们,好久不见,很是想念呀!”完了,他还不忘在后面加个微笑的表情。我很难想象从大春面瘫的脸上,真的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在我印象里,他那张严肃的脸似乎从来没有变过,严肃认真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不然当初老师也不可能把班长的大任交给他。至于现在怎么样了,出国这几年有没有改变,他一直低着头,我看不见。
“我们离上次见面快十年了吧?十年,整整十年,时间过得可真快。”小冬接过话。他这话不知道是对群里所有人说的,还是对那个叫次夏的女生说的。大家都知道,他俩曾经是一对,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分道扬镳了。只听说小冬出了国,次夏也嫁了个外国人,在国外定居了,这次是特意赶回来参加同学聚会的。
我往小冬看去,次夏就坐在他旁边,俩人都低着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看不出什么,我把头也低了下去,继续看消息。
好不容易把“99+”的群消息刷完,无非都是一些大家隔着屏幕相互嘘寒问暖的话。与群里热火朝天的嗨聊相比,聚会现场竟让我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我刚想退出群聊,认真解决面前餐桌上的美味,说实在的,我有些饿了。可手机再次震动来了新消息。“难得相聚,大家尽管吃尽管喝,这顿算我的。”土豪气十足的三秋也不知道坐在哪个位置,发出了这条消息。
紧接着他又发了个“友谊万岁”的口令红包,大家领得不亦乐乎。然后我的手机像要炸了一样,震动个没完没了。一条条“友谊万岁”刷着屏,身在聚会现场的我耳朵很清净,可手机屏幕上不停刷出的“友谊万岁”。
红包终于领完。这时,群里一个叫“四季”的同学提议要和三秋喝一杯,以表感谢。看名字我不大记得这个人,因为没有什么交集,平时印象也不深,十年之期忘了也正常。
三秋回了个“好”字,然后我就听到一阵酒水倾倒的声音。抬起头一看,原来他就是四季啊!还真没什么印象。只见两人隔着一桌人,同时举起手中的酒杯,什么话也不说一饮而尽,像在程序式的执行命令一样,莫名让我觉得好笑。
群里消息刷新的频率逐渐慢了下来,可能很多人都“私聊”去了吧。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儿群里就有人给我发来了消息,他问我“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做过同桌。”我开始不确定,等点开他的资料一看,我乐了。
我往坐在我右边低着头的人看了一眼,回复了一句“记得。”然后想着怎么开口和他打招呼说话。他就坐在我旁边,一直专注的玩着手机,连同自己身边的人打招呼都是通过如此奇特的方式,这是我万万没想到,也是最搞笑的。我就纳闷了,他怎么不直接开口问我呢?
我还没想明白,手机一阵震动,又来了一条消息,是群里的。这条消息是班主任陈老师发的,他说“人都到齐了?开始吃饭吧!”我十分惊讶,陈老师也来了?四处看了看,在一堆人头里看到了他的秃顶,还是像以前那样光滑透亮。
得到指令,大家都默默动起了筷子,可还是时不时把头低下去看手机,心不在焉的吃着。大春头也不抬,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左手手机,右手筷子,顺手夹起面前的菜,看也不看的往嘴里送,然后眉头一蹙,接着满脸通红,我清楚地看见他夹了个红辣椒。
“水,水……谁有水?”这是我从进来到现在听到的第一句话。旁边低着头玩手机的三秋听到了大春的声音,他把面前的杯子递了过去,他不知道里面是自己没喝完的酒……
同学会还在继续,但我不知道有什么意义。这一刻,我感觉所有人都像一具具了断头的尸体,麻木的敲击着手机屏幕,很诡异。我后背一阵发凉,默默地关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