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写写母亲节。
儿子暑天出生,到了第二年的5月,我扛他坐在肩头,拍下一张照片,发表在“扬子晚报”上纪念自己度过的第一个温馨的母亲节,现在却在鸡飞狗跳的陪作业时恨不得能杠掉自己母亲的身份。
我做母亲的时间不长,母亲节还是写一写自己的妈妈吧。老妈挺平凡,没什么值得称颂的事迹,我有时和她说话还会不耐烦,但随着我长大,我越来越爱她本来的样子了:有点矜持,容易满足,开朗爽快。
妈说她和爸是在爸学校的何老师搓和下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就看中了老爸,她说她看中老爸身材高大、黑黑胖胖,说起话来有条有理,以后可以撑门顶户,其实他俩人都是大龄未婚,都没啥挑人的本钱,看我爸年轻时的照片绝对算得上面貌清秀了,所谓的黑胖真是阶段性的假相。俩人的相亲宴是一碗街边摊的小馄饨,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呀,我妈居然剩了几颗在碗里没吃,矜持啊。
外婆怀孕时说她做了个梦,梦里有一朵花,结了三个果,后来生下一女三男,老妈就是那朵花,家中的大姐,下面有三个弟弟,老妈一直都很有做大姐的责任感,她当年跟着父母下放到农村,却一直有要改变一家人命运的使命感,她悄悄地从农村返回城做小生意,做生意赚到的钱都省下来买衣服、鞋袜,再打个包裹寄到农村给弟弟们,她还会将纸币塞到衣服的口袋里一并寄去,我的三个舅舅如今都念老妈的好。
老妈说起她的这一段经历时,我仿佛看见当年老妈在生意场上奔波,就是一个风云叱咤、挥斥方遒的女强人,我眼中充满崇敬以及一丝疑惑,她后来嫁给老爸后为何气场全无,变身“小白兔”了?妈比爸小八岁,为何一直是她照顾老爸呢?
她和老爸结婚之后,受老爸熏陶,日日捧起书来读。后来她调去夫子庙一家餐饮店算账,工作中要打算盘,她便认真地学起来,在家里, 看着她从“一 一上一 一下五去四 一去九进一”打到“九 九上九 九去一进一 九上四去五进一”,算盘珠子在她手中上下翻飞,伴着噼里啪啦的声响,真是一种爽利的享受。在店里,顾客在她面前排起长龙,她更是将算盘打个飞快,快速地报出各种小吃加在一起的价码。
老妈还总说感谢老爸教会她打麻将,让她的人生中多了一种休闲方式。可她这个人有一点不好,出去打麻将回来若问她输了赢了,她从来都是说赢了。可你还真的无法从她的行为上分辨出她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她真赢钱会特别舍得给我们买东西,她若是输了,仍然会去菜场大买特买,用她的话说就是钱输给别人不如给你们买点好菜。我说她手指并不拢,钱都从她的指缝里流走了。说起老妈大手大脚,还有一个佐证,那就是倒起家里的剩菜来一点都不含糊,这是不是和她在公家餐饮店的工作经历有关。
老妈烧得一手好菜,却从不说自己烧的菜好吃,总说她们同事谁谁谁、邻居谁谁谁的菜烧的好,别人说她烧的菜没味道,怎么可能呢?她菜烧得好却不自知是她小宇宙不够强大。以往过年家里都是要准备一桌子菜给来玩的亲戚吃,自打外面的餐厅提供这项服务,老妈几乎不再在家里烧了,她在这个时候很容易被压力击垮,压力来源于他人的闲言闲语,而不仅仅是备菜的劳累。
其实她真的很会烧菜,她年轻的时候跟着电视上的烹饪教程学会一道菊花鱼,将带皮鱼肉剞上菊花形花刀后,拍粉入油锅中炸制定型捞出装盘,锅中调汁浇在上面即成,听着就觉得复杂,她也不厌其烦,常拿此菜待客。记得她还烧过一道螃蟹火锅,十来只螃蟹加虾,实打实地以食材取胜。
我现在和她分开住,常常叹息尝不到“妈妈的味道”,她便大老远的给我们送菜,去金鹰超市买上上好的牛尾、牛肉或是羊排煮上一大锅,用饭盒装一份送到单位给我,我在下一次见她的时候把饭盒还她,家里有阵儿空饭盒摞了好高。
老妈对两个女儿深深的爱只浓缩成一句话:带暧啊!每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和姐都会相视一笑。
老妈显年轻,看上去总也划不到老年人的梯队里去,一则因着她脸圆,二则是她开朗知足。她总是说自己运气好,她感念老爸的好,觉得这辈子遇到老爸是她的福气。她说她有两个女儿好,跟她一起玩的小伙伴,虽然儿子条件好但没法儿帮着自己老妈打扮。她一进家门外面就下起雨来,她更要说自己运气好了。
妈妈不能选,我的儿子不能选择他的妈妈,我也不能定制我的妈妈,既不能选,那就全然地接纳和欣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