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菖蒲,始于无意。若寻那缘起,大约因为茶。
茶这东西,我一向饮之甚少,主要是胃不争气,用三杯两盏尚可,多了便感觉饱胀憋气,甚而至于会影响到睡眠。即使这为数不多的“浅饮”,也须有所取舍,非得红茶热泡不可,绿茶等一概敬而远之。虽则饮茶不多,却偏爱茶道和敬清寂的意味,亦以为唯有这清静茶才能养出纯粹的平常心。
其实,对茶的推崇早有传统。唐时就有一首著名的《七碗茶歌》,大意是说喝茶可以润喉解愁发汗通灵,七碗下去便可以习习生风如登蓬莱;相比唐人的洒脱,宋人对茶的理解更雅致些:“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满是韵味;明朝人或许偏爱龙井:“山田香土赤如沙,上种梅花下种茶。茶绿采芽不采叶,梅花论子不论花”,你看这里的茶已经平民化了许多;到今人,赞美就略显直白了:“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无须花”……茶可以排毒养颜,可以益寿养生,还能以静养心……“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茶的诸多妙处,远非三言两语可以道尽。
新置的茶台据说是火烧石,倒确实不像木质台子那么娇气怕水。就决定在茶台一角摆一小盆绿植,以茶香混合草香,二者都属天然味道,无疑更比近自然。竟莫名想到了菖蒲。想那菖蒲以藓为衣,以石为邻,远比常见的那些娇红俏绿来的清新雅净。不料小小一盆虎须菖蒲卖家要35元,还得自己加配一个外形相符的三角形盘子,可称得上是一种高成本的花草了。
不过店家还算厚道,赠了一个长略三寸不盈一握的小小喷壶,就每日一浇三洒,过了十余天的缓苗期,依稀可看到蒲叶舒开苔色渐绿。我又把自河边捡来的一颗花色卵石置于它脚边,算是建造了一处相对独立的微型生态系统。进而想若再养一只鸟雀或捉一只蟋蟀就更齐整了,可惜这是技术含量极高的专业活儿了,我这零经验的外行干脆想都不要想。
之所以最终选了虎须,未选金钱,是莫名的以为虎须它翠而不娇媚,静而不清傲。它只需一丛并立,纤细致密,立石临水,爽朗俊逸,那卓然超群气韵十足的风度堪为文房清供的首选。与它端视,一时心内澄明,无虑无思,神游物外,屡有所得。古往今来,你看宇宙江山需有缘人来主宰沉浮,但人间清欢也需有缘人来深培厚植。拼打江山固然有乐,酝酿清味亦不乏乐趣。人间这各种滋味,各有各存在的理由,我不能替你,正如你也不能替我一样。
可惜的是,近一月的繁忙终不得空来莳弄它。事毕归来看时,早已是焦黄残绿快枯死了都,叶底下依附的苔藓,更是了无生气休眠多时了。便赶忙将它放入注满清水的大盆中,通体浸没,单等假以时日,再一睹这满案生机了。
以菖蒲为意的日子,便是以一丛清逸满室风雅为意的日子,便是以清静无为恬淡无欲为意的日子,便是以重拾初心复归自我为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