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驴四人扛着板车,小心翼翼走在棕榈树干。
“驴人扛板车。”小林说。
“你才是驴人。”周雨说。
“人驴扛板车🤘”许昕在队伍最后说。
“为什么你还能腾出手🤘?”周雨说。
“因为我没在扛板车。”许昕说。
“也太不要脸了吧。”驴回头。
“我天吓死我了快转回去。”周雨说。
“你这话也太伤驴了。”小林说。
“我从来没有这么近看过驴脸。”周雨说,“驴长得也太驴了。”
“那个。”波尔说。
“啊?”小林说。
“我们是不是已经过了边境线了?”波尔说。
“何出此言?”小林说。
“因为我们已经他妈的在这个树干上走了半个月了。”波尔说。
“有理。”小林说。
“那我们为什么还在雨林里?”周雨环顾四周。
“不然我们先把板车放下来再琢磨这事吧。”波尔说。
“好主意。”众人说着,放下板车。
“大家辛苦了🤘”许昕说。
“臭不要脸宇宙人。”驴说。
波尔扑过去捂驴嘴,然而驴的嘴非常宽阔并且凸起,他并没能及时调整手势将其捂住。
不远处的潮热沼泽冒出气泡,一名裸男缓缓上升。
“我操。”波尔说。
“谁发表歧视宇宙人言论了?”裸男站在他们眼前。
众人指驴。
“你们不要骗我。”裸男说,“驴怎么可能会说话。”
“你信我。”波尔说。
裸男看向驴,“你会说话吗?”
“不会啊。”驴说。
裸男转向波尔,“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波尔叹了口气,“您写罚单吧。”
“歧视宇宙人一次扣三分。”裸男揪了片油绿阔叶,边写边说,“下个边界线交费。”
波尔把叶子接过来看看,叠起来放板车上了。
“那个,顺便跟您打听一下。”波尔给裸男让了根烟,“我们按说应该过了上个边界线了,怎么还是在雨林里啊?”
“哪个边界线啊?”裸男接过烟往耳朵后边一夹。
“棕榈树上那个。”波尔说。
裸男低头一看,“我天我天树怎么倒了。”
“真不是我们砍的。”波尔说。
“唱个歌他自己就倒了。”周雨说。
“你们这个团体太可疑了。”裸男一嘬牙花子,“我看你们不是精神病就是流窜作案团伙。”
波尔灵机一动,咽了口唾沫,“我们是民谣乐队,路演呢。”
“原来如此。”裸男点头。
众人松口气。
“你们之前就在雨林里啊?”裸男问。
“是是是。”波尔说,“在树上走了半个多月了,还在这儿。”
“没充会员吧?”裸男略一沉吟,“非会员是解锁不出新场景的。”
“这也太势利了吧。”波尔说。
“废话少说,没别的事儿我回去了。”裸男说。
“那个。”波尔问,“外国人充会员有优惠吗?”
裸男一摆手,“外星人也没有。”
“我们真没钱。”波尔搓手,“不然这样,您给我们开个会员,那脏辫儿小黑人就给您了。”
“哎哎哎。”许昕说。
“我要那玩意干嘛。”裸男说。
“哎哎哎。”许昕说。
“算了,反正这边十天半个月也不来个人。”裸男说,“你们不民谣乐队吗,给我表演个民谣,我就给你们开会员。”
“我给你钱。”波尔掏兜。
“我不要钱了。”裸男说,“我就要听民谣。”
“你不要欺人太甚。”周雨说。
波尔绝望看向许昕。
许昕啧了一声。
“赶紧的。”波尔说。
许昕重重一叹气,“你在南方的艳
裸男立刻就地沉进土壤。
13.
“我天我天。”小林说。
“我天我天。”周雨说,“这就是会员待遇啊。”
“那个。”波尔说。
“嗯?”周雨说。
“你不觉得我们的驴车升级之后看起来娘娘的吗?”波尔说。
闪亮薄纱南瓜车穿行在雨林中。
“好像有点。”周雨说,“哎呀别担心,至少我们仍然是很有男子气概的。”
“真的吗。”波尔说。
“真的。”周雨说。
“那你们为什么在涂指甲油。”波尔说。
“你不觉得这个橙色很有男子气概吗?”周雨说。
“好像是的。”波尔说,“不对,我要下车。让我下车。”
“你难道不想和我们一起涂指甲油吗?”小林和许昕捏着小刷子招呼他,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银铃银铃银铃银铃。”
“我要下车。让我下车。”波尔说。
14.
在限时道具南瓜香车消失的午夜十二点,驴找到了新的边界线。
漆黑宽阔,漫长越过雨林的土壤和绿叶。
“我天这啥。”小林坐在破板车上看着自己的指甲。
“我天这啥。”周雨坐在破板车上看着自己的指甲。
“我天。”许昕看着自己的指甲,“别说还挺好看。”
波尔坐在破板车上凝视前面的驴,“为什么我们的驴在跳芭蕾。”
驴闻言羞愧不已,立刻恢复正常步伐,正常拉车。
边境线柔软有香气,甜得像雪山看日出。
香气真的来自雪山。
“怎么会是不冷的雪山呀。”小林看着这一片白茫茫忽然存在的一直存在。
“雪好大。”周雨伸手接。
“雪花真的是雪花。”小林说。
“真的是花。”周雨看自己的手心。
白色的小花,花瓣分明。
小林趴在板车边,伸手掬起一捧雪,“真的都是小花,怪不得不冷。”
驴不喜欢蹄子踏在花,雪花于是自己让了一条道路,互相成全慈悲。
“山好香!”小林说。
“人世间!”许昕乐呵呵一拍手。
波尔扑过去抓住他的手,“别拍了等会儿再来吹箭。”
15.
在最高的雪山的最高的顶上,他们见到了趴在雪地的男人。
“你好呀!”小林对他挥手。
男人趴在雪里一挥手。
“你在干什么啊?”小林问他。
“我在给她看病,你们不要有声音。”他说。
四人一驴立刻抿上嘴。
终于有个日本人了。波尔闭着嘴想。
不对。
他抬头看着上面的一堆无差别汉字。
我是怎么知道他是日本人的。
男人趴在雪里听了一会儿,站起来。
“你给谁看病呀?”小林问他。
“有一朵雪花生病了。”男人说。
“她得了什么病?”小林说。
“她有点害怕。”男人说,“她说她从天上落下的时候,看到远方的大象要来了。”
“大象什么时候来?”小林说。
男人看着远方,“现在。”
小林望向白茫茫绵延没有边际的雪山。
“好高的大象!”小林说。
灰色的象好巨大可是轻盈,在白色的雪山之间奔跑就像漂浮。
雪山的云雾像高高的海洋,山顶是一个个小小的岛屿,大象奔跑在雪山和海洋里,经过一座座洁白的小岛。
小林向一头大象挥手,“你们要去哪里呀!”
灰色的象停在他眼前。
他比这座好高的雪山还要高。
“你要和我们一起吗?”大象说。
“不用啦,我有我的目的地。”小林伸手摸他巨大的象牙,“你们好大啊,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南方。”大象说。
“我天哪大象也搞民谣。”许昕说。
“大象搞摇滚更可怕。”周雨说,“摇滚大象,一听就很凶暴。”
“有理。”许昕说。
周雨望着巨大的灰色的象在白茫茫的雪山间和同伴一起奔向远方。
“啊,象牙。”他叹气。
男人趴在雪地里,安抚一朵雪花,“大象已经走啦。”
小林看着他。
“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小林问他,“我们要去萨格勒布,找无所不能的龙。”
“可是我好像没有什么愿望要实现。”男人说。
“好吧。”小林一抿嘴。
“啊。”男人忽然想到,“我想跟马友友结婚。”
“听起来给给的。”小林说。
“不是拉大提琴的。”男人说,“开闭,开闭。”
“我也想和她结婚。”小林说。
“不然咱俩结婚?”男人说。
“你真的好给。”小林说。
“你还涂指甲油呢你还说我,你最给。”男人说,“我天你们怎么都涂指甲油,你们不会就是流窜作案给给团吧。”
“我们就是流窜作案给给团。”小林说,“你跑不了了,跟我们走。”
“我天我天让我死了吧。”男人瘫倒在松软雪花里。
“啊,不行。好死不如赖活着。”他翻了个身又说。
“人生在世,gay又何妨。”
“也是一种生活嘛。”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每个人都要按照命定的河流漂向命定的结局。”
“干巴爹,全新的给式人生。”
男人坐起来,看着小林,“我好期待,我跟你们走。”
“你还是别跟我们走了。”小林说,“我沿路所见之精神病,你是心态最好的一个。”
男人害羞一笑。
“没有在夸你。”小林说。
16.
白茫茫的广阔雪山,他的名字是丹羽孝希。
“咱们得团结,丹羽君。”波尔拉着他的胳膊,“咱俩都是外国人。”
“大家都是地球人,咱们应该不分彼此,一起团结友爱。”丹羽君说。
“那个,我也想团结。”宇宙人说。
“万物生灵,呼吸运动,共此凉热。”丹羽君一挥手。
“又来一俗世清风。”波尔说。
“雪山里有两道边界线。”俗世清风说,“你们要去哪一个?”
“去能到萨格勒布的。”小林说。
“都能到。”丹羽君说,“一个是自由边界线,一个会回我的家乡。”
“自由边界线可以让我们直接到达想去的地方吗?”小林说。
丹羽孝希点头。
“你是想回家去对吗?”波尔问他。
他点头,“可是我没有驴,不能穿过边界。”
“我们有驴。”波尔说。
“哎我天!”波尔忽然一拍大腿。
驴吓得一哆嗦。
“咱们过来的时候忘交之前的罚款了!”波尔说。
“我天我天。”周雨说。
波尔手扩喇叭,面对白茫茫广阔雪山,“坚决反对难民移民!”
雪地里钻出二十个裸男纠察队。
“我天我天叫多了。”波尔一咽唾沫。
“最近正严查这个那。”周雨说。
“那个。”波尔从裤子里摸出烟盒挨个给裸男散烟,“大家好大家好,大家冷不冷吖。”
“有话说。”一裸男把烟咬嘴里。
波尔赶紧拿手拢着给他把烟点了,“我交罚单的。”
裸男一伸手。
波尔把罚三分的绿树叶子递给他。
裸男打开一看,“你这逾期了。”
“是是是。”波尔说。
“十六北极光,逾期加四个。”裸男伸手。
波尔掏包,从罐子里剜肉般抠出二十北极光交给裸男。
“行了,走了。”裸男张嘴把北极光吞了,招呼其他队员,一起缓缓沉入雪地。
波尔痛心疾首躺倒在地。
雪花急忙让开。
17.
驴拉着板车走在柔软香味的雪山。
“我们在往哪里去?”丹羽孝希看着雪山外的雪山。
“自由边界线。”波尔说。
“哦。”丹羽孝希说。
“我还没有去过自由边界线!”小林说,“那是怎么样的,是要在度过的时候大喊要去的地方吗?”
“我之前没有度过过。”丹羽孝希说“不过据说是这样。”
“啊,激动,激动。”小林说。
“啊。”波尔边抽烟边搓大腿。
翻过这一座山,就是透明的自由边界线。
在两座白茫茫的雪山之间,下面是万丈白茫茫。
驴站在雪山悬崖边,后退几步准备助跑跳跃。
“我们要经过自由边界线啦!”小林站在板车上激动挥手。
“坐下坐下。”周雨一手拉他,一手系上安全带收好小桌板。
五人紧紧抓着板车边缘。
驴助跑。
驴跑。
驴跳跃。
进入旋转的极彩的瞬间。
“向日本!”
丹羽孝希听见这四个人大喊。
“你想回家,我们想看看自由边界线。”波尔跟他说。
“我天这也太日剧煽情了吧。”丹羽孝希说。
“那你来一日剧哭吧。”波尔说。
“欧雷蛙。”丹羽孝希说,“欧雷蛙。”
“我天太难看了还是别哭了。”波尔说。
“欧雷蛙。”丹羽孝希一吸鼻子。
“那个。”周雨说,“你们先cut一下。”
“嗯?”波尔说。
“我们是不是正在往下掉啊?”周雨说。
波尔往外一看,“好像是的。”
沉默。
“我天我天。”波尔说。
“我天我天。”周雨说。
“反正我也不会死,就当蹦迪了。”许昕说。
“恬不知耻。”小林说,“啊,我还没说。我天我天。”
“那个。”丹羽孝希说,“我听说在自由边界线里,好像要一直说出目的地才可以。”
“啊。”波尔说,“向日本!”
驴车往上轻微一升。
“啊。”波尔稍微放心。
“我天我天又掉了。”周雨说,“向日本。”
驴车在旋转极彩里往上稍微挪了一点。
“向日本。”
又挪了一小步。
“向日本。”
又一小步。
五人相视,露出微妙绝望的表情。
驴车以flappy bird的姿态,忽上忽下缓慢前进。
“再搞煽情我是那个。”波尔声音嘶哑,“向日本。”
“你他妈自己喊,你他妈自己喊。”周雨虚脱抓着丹羽孝希的肩膀,“向日本。”
丹羽孝希挤出游丝般的气声,“向——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