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草原,天气晴》,一部发生在蒙古草原上游牧人的故事。简单朴素的画面粗粝自然、毫无修饰,没有背景音乐,没有很多的对话交流,大多时候都是画面的缓慢流淌。
那一帧帧画面记录着她们真实的人生,她们经历贫苦、磨难、生离死别。故去的人归于草原,活着的人在草原陪伴。她们如余华的《活着》一般,忍受着苦难和幸福,坚毅隐忍,一切向好。
1.
故事开始于1999年10月,广袤灰白的蒙古草原上,日本探险家关野吉晴偶遇了年仅6岁的普洁(Puujee)。
她骑着马匹,赶着牛群。额前的发被草原的风吹起,桀骜的眼神俯瞰着整个草原,仿佛草原上猎猎的风,更像一株坚韧不屈、蓬勃生长的沙漠植物,原始却充满力量。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普洁全名普鲁希格,意思是“周四出生的天之娇女”。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的游牧民家里。父亲外出打工,多年杳无音信。母亲为寻找丢失的39匹马,已经外出一个月之久。
外婆是一个勤劳坚韧的老人,照顾一家老小。外公年岁已高,表弟巴萨两岁。旧毡包围起了他们的三餐四季。
年仅六岁的普洁已经学会骑马放牧、管理牛羊、烧火、照顾表弟巴萨、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关野吉晴在镜头里说:“她真了不起,希望我女儿也能见过她”。
她倔强而有力地接纳了生活给予的一切,也向生活发出了梦想的邀约,她想要去读书,未来做一名老师,可以读书给大家听。
2.
普洁的母亲寻马未果,归来那天,普洁非常开心,害羞而含笑,与她六岁的年龄很是相衬。
妈妈爱登奇美善良真诚、温柔却有韧性,即使风餐露宿寻马一个月未果,依旧满脸含笑地讲话,她的脸上没有愁苦的影子,虽然丢失的39匹马是一笔巨大的财产。
她说:“普洁一定会对很多事情有兴趣”,这是一个充分理解孩子、爱孩子的母亲,她知道小小的普洁未来有很多的可能,可以走出草原,去看更辽阔的世界,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临别之际,关野吉晴为普洁一家拍了照片,站在毡房门口,蓝天白云下她们笑容灿烂。
普洁的妈妈爱登奇美坚持要送给关野吉晴一匹黑白花马,这匹马原本还是普洁所骑。
她说:“收下吧,明年春天你就可以骑马来了”。虽然她们丢失的马匹还未找到,依然会慷慨地送出心爱的马匹给远方的朋友。
过年时,普洁的母亲给关野写了信,她写道:“你好吗?我们都很好。有没有安然返回日本呢?我们今年冬天过得很开心。天气虽然冷,你的黑白花马却安然度过。我们还没找到失窃的马,普洁今年要上学了,她对你念念不忘。又是新的一年,祝你和你的亲友都健康快乐。请找人翻译成日文。下次再见咯!珍重。——爱登奇美”
她们就是这般真诚善良、重情重义、质朴纯粹。
3.
2000年3月,关野再次来到普洁家的蒙古包。普洁还穿着原来的旧衣,趴在栅栏旁,答非所问,神情落寞。
普洁的外婆回来告诉关野,普洁的母亲去世了,不在人间了。她从马背上摔下来,被另一匹马踩在了身上,回来之后没有过多在意。但后来疼痛难忍,在发生意外的12天之后因为交通的不便、落后的医疗条件不幸离世。
那么爱笑又对女儿百般温柔的她就这样离开了世间。后来,普洁的外公也在悲痛中离开人世。普洁的外婆说起这些的时候云淡风轻,半年间,她送走了她的女儿和丈夫。
至亲的离世给这位勤劳智慧的老人必定带来极大的悲痛,她布满皱纹的脸庞坚毅而饱经风霜,或许在某个深夜她也会暗自垂泪,思念已故之人,生活如此平静却有着铺天盖地的悲伤。
最后,关野拿出带来的相册。普洁的妈妈笑容灿烂。
但当初拍的那张全家福,如今只剩下一个老人,两个孩子。物是人非真的是人间很悲伤的憾事。
4.
2000年3月29日,这一天,是普洁第一次上学的日子。
她穿着漂亮的红裙、红皮鞋,扎着红色的头花,在枯黄单调空旷的原野上显得热烈充满希望。普洁渴望上学,舅舅和外婆也都非常支持她上学。
外婆说:“受教育很重要,不受教育,将来就会很辛苦,最后就会过得毫无意义……”
舅舅高兴到无法等到普洁放学,就已经把糖果放在普洁的课桌上庆祝她上学。
普洁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她的双眼充满对知识的敬畏和渴望。
老师说:“社会上有许多种工作,只要成绩好,做哪行都可以,所以大家要用功哦”。普洁认真地点头,唇边微微含笑,她明亮的双眸定在憧憬未来有着无限可能的人生。
5.
开学当天也是普洁母亲的七七,蒙古的习俗子女在三年内都不能扫墓,因为子女一哭就会哭成泪海,灵魂就无法离开人世。
舅舅、外婆、关野带着白色鲜花和祭品来到了普洁母亲孤零零的坟前,这位老人布满沟壑的脸庞沾满泪水,她用头巾和粗糙的手擦拭眼泪。这是一位母亲对女儿的深深思念,也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和苍凉。
那一年草原的冬天暴雪肆虐,地上没有足以过冬的牧草,牧民们掏不起钱购买干粮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牛羊马相继死去。
枯黄苍茫的草原上,这些生灵因为饥寒交迫而死,场面触目惊心,让人心生悲怆。
6.
2000年5月,关野已经横越整个蒙古,草原远山的白雪皑皑依然还在,但发芽的牧草植物已经昭示着勃勃生机。
牛群欢快地吃着牧草,任何一种生命都会找到出口。
普洁在羊群中忙碌,个子也长高了一些。蓝天白云之下,晴空万里,他们一起吃着烤全羊为关野送别,其乐融融。
在蒙古包内,关野拿出自制的相框送给普洁。
相框内是普洁和妈妈的合影还有全家福,普洁很开心,却片刻之后,怔怔地看着相框沉默了。
外婆趴在她耳边说:“怎么了?妈妈、外婆、普洁都在一起。”这真的是一位无比疼爱普洁的老人,时刻能看到普洁的情绪。
随后,关野和普洁一起去草原散步。
关野问她听说你改变志向了,她说想要学日文,当一名口译。此刻的画面充满了喜悦和希望,我们都希望未来的普洁能够得偿所愿。
接下来的分别,普洁的外婆流下眼泪,她曾经说过在她的心里早就已经把关野当做自己的孩子。
这是一个经历过贫苦和磨难的老人,她的泪水有岁月年轮的痕迹,悲凉而厚重,让人心生悲戚。
7.
2004年7月,关野再次回到蒙古。巴萨已经长大骑在马背上,如几年前的普洁。
外婆苏伦脸上的笑意不复见,她承受了太多的人间之苦。
世事终究难料,普洁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那个有着红红脸蛋、桀骜不驯、害羞纯粹并且有着大大梦想的女孩永远停留在了12岁,甚至没能赶上隔天的毕业大考。
至此,关野的纪录片匆匆结束。应该是过于悲痛,他无法接受那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小女孩已经离世。
这个家庭已经与他有了很深厚的感情,他看着普洁的妈妈、外公、普洁几年间都不在人世,他看着普洁的外婆脸上再无笑容,这位老人一生太多心酸。
亲人一一离世的痛苦对活着的人来说是一场场声势浩大的劫。
纪录片的最后一个镜头是普洁和妈妈一起策马远行,草原的风吹起她的刘海,鲜活美好。
远山、皑皑白雪、微黄的天边、母女两人,这一刻永远定格。她们生于草原,又归于草原。
再见,普洁,再见,四月生的天之骄女,这首赞歌为你而唱。
8.
这是一部豆瓣打分9.7的纪录片,平静却充斥着铺天盖地的悲伤。
我们每个人都是在命运的洪流中被裹挟着前进,或许终其一生,苦难才是常态。我们也总以为人生来日方长,但孰不知人世间的面,都是见一面,少一面。
所以在以后的人生里,我们一定要去做想要做的事情,见想见的人,享受美味的食物,看远处向往的风景……不虚此行,不负此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