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看到老人家坐在摇椅上,絮絮叨叨、慢慢悠悠和自己的孙辈讲起过往的事,羡慕之情油然而生。于是记忆里爷爷的缺失,成了一件至今都还在让我遗憾的事。好在奶奶是个健谈的人,让我也能在奶奶的言语里,勾勒出了爷爷的样子。
爷爷的照片挂在老屋的大厅里,我常细看,觉得爷爷不是清瘦,也不是壮实,硬是要找一个词形容,我觉得爷爷很明朗。奶奶出生于书香门第,她的父亲在当时是个官员。在家庭的支持下,奶奶在她那个年代就走出了国门,回来之后任职大学老师,教文学。
奶奶是去乡下义务教学的时候和爷爷相遇的,她说她当时和小组的人舟车劳顿刚到地方,就是爷爷过来帮他提的包。后来知道爷爷是这个乡镇的副主任,奶奶被安排借住爷爷的妹妹家里,因此私下也常有来往,再加上工作上的频繁对接,奶奶便对爷爷暗生了情绪。到现在几十年去了,奶奶再提起爷爷都还是一脸的钦佩,奶奶说,爷爷为人温和,又正直。当时组里无论男女都服爷爷,都喜欢爷爷。
奶奶在乡下义务教学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要回市里了。临走前爷爷跟奶奶要了奶奶家里的地址,说之后要给她写信,每一个月就给她寄一封,也一定会去市里看她。我想当时感动到哭了的奶奶,也没想过这一个承诺下来就是一辈子。我学会认字后,常瞒着奶奶打开她放信的柜子,用手指点着那些灌满爷爷柔情的字节,反复读起来。
在一年不间断的书信里,爷爷和奶奶确定下来了彼此的心意,开始了对未来的规划,最终在双方家庭的祝福下,组建了属于他们的小家庭。我总乐意和别人提起我的爷爷奶奶,总乐意跟人说我爷爷的为人十足的好,每次去乡间走一圈都被塞上大包小包的带回家,再不然就是被人留下来吃饭。而奶奶,几十年如一日的穿着那一身素色,几十年如一日的优雅温婉着,几十年如一日的被人叫唤为美琴老师。
在爱里,我的父亲出生了;在爱里,我的父亲成长为了一个和爷爷一般明朗又正直的男人。父亲在奶奶的言语里,是那个每次晚上回来都会给她带夜宵的儿子;也是那个总乱跑让奶奶担心到寝食难安的儿子。而在母亲的言语里,父亲是那个细心疼妻又充满魅力的丈夫;也是那个小孩心性无法担起家庭重任的丈夫。实际上,她们很少向我夸父亲,提起更多只是数落,但在数落里又满是掩不住的爱意。
虽然父亲在我的记忆里是空白的,我记不得被他拥抱的安心,也无法切身感受到他究竟有多爱我,父亲这个形象在我的人生里或许永远都会是模糊的,但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十分浪漫且伟大的男人。浪漫于即便他的一生如此短暂,却留下了那么多鲜明的印象和耐人寻味的故事;伟大于他是如此完整而独立地活在两个他爱的女人心中,丝毫没有一点褪色。
奶奶总爱提起父亲,即便只是在一盘蛋炒饭面前,奶奶都会念上一句,“你爸可是个炒蛋炒饭的能手。”。而母亲,自父亲离开后,再没有改嫁过,父亲和母亲那张小小的合照在无数个钱包的更迭下,永远占据着一角。
一个家族的历史于我而言是个过大的概念,我没法将过去的事形成一个脉络,从老人口中听闻的那些总是是一件件零碎的事情,我便开始胡乱拼凑。而当我怀揣着期待的心理去探索以往的许多事情,收获更多的却往往是平凡的力量。我想,我是割裂的一代,对自己的家族故事如此陌生;我想,我也会是延续的这一代,开始探索开始记录,让后人有迹可循;我想,这就是我的家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