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一缕青丝千千结

“一重山，两重山。山高水远梦阑珊，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已还，一帘风月闲。”

自从白羽回来后，父亲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这天，阳光特别温暖。父亲精神头很不错，嚷嚷着要去楼下转一转。白羽抬头看去，明媚的阳光溢满了整个院子，小区后边那排银杏树高挑挺拔，扇面一样的树叶洒金般鲜艳夺目，再加上澄静的蓝汪汪的天空，美得就像白羽笔下的画中世界。陪父亲去走走，挺好。白羽把父亲安置在轮椅上，推下了楼。院子中心的小广场上新添了许多健身器材，大爷大妈们一边锻炼身体一边大声说笑，看见白羽推着父亲出来散步，都关心地围上来问这问那。父亲满脸笑容和邻居们打着招呼，白羽一一回应着众人的关切，感激地说：“这次爸爸生病，我和白杨都不在身边，感谢各位叔叔婶婶帮忙，真的太感谢了。”“小羽太客气了，我们也没帮上什么，是你家亲戚得力，一刻也没耽搁，及时把你爸送到了医院。”亲戚？家里哪个亲戚？妈妈怎么一点都没提呢？白羽有点纳闷。看来得和妈妈好好聊聊。

晚上，母亲好像也有话要说一样，来到白羽房里。

“小羽，你，和吴昊还有联系吗？”妈妈试探着问道。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妈？”

“你走后，你爸和我真后悔，我们真不该……唉，当初要不是我们，你也不会到现在还一个人飘在外面。都怪我们……都怪我们……”

“妈，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提了，我不怪你们，再说我现在也挺好的。”

“那，吴昊……你们还有没有可能……”

“谁知道呢？”白羽小声嘀咕道。

“孩子，都老大不小了，可不能再耽搁了……”

“妈，这次我爸生病是哪个亲戚帮的忙？你咋没说呢？我也好去谢谢人家啊！”白羽赶紧打断母亲的话问道。

“是……是吴昊……他不让我告诉你。这些年为了找你，吴昊没少往咱家跑。那天晚上你爸突发脑溢血，你们都不在身边，我一时着急忙慌，就给吴昊打了电话，他二话没说就赶来了。你爸住院找医生都是他帮的忙。这次，可多亏了他，要不然你爸这病……唉，以前真是太对不住他了。”

“原来是他！怪不得爸妈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白羽暗想。

“他去上海找了你好多次，只是你给我的地址总不对，他每次去都扑了空。小羽，这次回来，你好好考虑考虑。”

母亲已经去睡了，白羽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这十年的辛苦打拼，想着经历过的大小事情，想着和吴昊的所有过往，风风雨雨走了这么多年，一回头原来来路即是归路。人生有时候真像个怪圈，兜兜转转，分分合合，最终又回到了原点。最值得庆幸的是，当她回头的时候，有一个人一直站在原地，没有离去。她很想很想知道，这个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于是，拨通了那个老号码。“喂……”“竟然打通了！”当吴昊的声音传过来时白羽想，自己的电话号码都不知换了多少次，吴昊的号码竟然十年没变。“小羽，怎么了？”“你，你知道我的号码？”白羽惊奇地张大嘴巴。“嗯，知道，知道的事很多。你想知道不？明天下午，雁集湖，我等你。不见不散！好吗？”“嗯，不见不散！”白羽轻轻答道。梅园偶遇，他们根本没说上几句话，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呢？画上的阿姨是怎么回事呢？红色保温杯是怎么一回事呢？十年前的11月6号，究竟发生了什么呢？还有这十年的寻找，明明知道了号码却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白羽心里有很多很多疑问。

第二天，雁集湖。

一路上，白羽时而疾行，时而慢走，心跳就跟脚步一样没了节奏。秋天的雁集湖别有风姿，不远处的枫叶虽未红透，但已透出粉面。石子路两旁的波斯菊热烈灿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再往前一点，湖面上水波微漾，小桥上清风徐来，湖心亭雕梁画栋，一切都是那么明亮，那么美好。白羽远远看见吴昊在对面的柳影里静静站着，反倒不急于赶路了。她缓缓走过小桥，绕过湖心亭，慢慢朝吴昊走去。看着这个朝她微笑着的男子，她心头浮起仓央嘉措的《见与不见》，“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 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 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 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来我的怀里， 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是啊，人生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默默站在你的背后，不言不语，值得等待，值得你用一生去陪伴。

                                    侯会芳作于2018.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