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来贵阳大剧院了,贵阳交响乐团演奏贝多芬《第九交响曲》是他的巅峰,《蝴蝶夫人》是它的突破,从那以后,它走上了下行的轨道,近来的表现尤令人失望:乐队编制不断缩减,指挥一蟹不如一蟹,曲目的选择趋于媚俗,看来是星力经济捉襟见肘,力不从心,于是裁员,或是降薪,导致人才流失,团队衰落,陷入了不良循环。
今天的演奏会主题是“致敬老柴”,这个白胡子的老头是俄罗斯音乐的集大成者,尤其在一边倒的五十年代,老柴和他的音乐已深深地烙在中国人的心中,前苏联曾经设立“柴柯夫斯基音乐奖,在中囯与西方隔绝的时代,中国年青的歌唱家和演奏家大多由此成名,包括后来改名为殷诚忠的殷承宗。老柴的乐曲也是那年月耳熟能详的旋律,尤其是《1812年序曲》,《第一钢琴协奏曲》,《第六交响曲》都打上了那个时代的烙印,赋予了革命和斗争的解读。
不过,音乐真是一个空筐结构的艺术,特别是无标题音乐,可以任人感触,任人驰骋,任人演绎,这,正是音乐艺术的特点和魅力,同一首乐曲,听者际遇、心境的不同,对乐曲的理解、感悟也随之不同。差别是有的,但乐曲的情绪表现不会改变,就如今天音乐会的《悲怆》,谁也不会有欢乐和欣悦的感受,而只是重压下的呻呤,内心无力的怆楚。
今天,就是冲着《悲怆》而去的。
老柴的《第六“悲怆”交响曲》是一首把乐音和悲情渗透人的心灵与骨髓的乐曲。相较于贝多芬的《悲怆钢琴奏鸣曲》,由于后者创作于作者的青年时代,曲中充溢的是希望与乐观,与“悲怆”相去甚远,而老柴的《悲怆》创作于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此曲是柴科夫斯基悲剧性交响曲创作的高峰,也是他多舛的命运之旅上最后的呻呤,都说天鹅在临死前的哀鸣是最凄惋优美的,于是,此曲是为老柴的“天鹅之歌。”
它以人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黑暗的现实生活之间的矛盾为中心内容展开,最终以悲剧的结局结束了全曲,将作者的内心世界以读白的形式展现出来。既表现了人们在现实的生活中挣扎、惶惑、痛苦、犹豫、彷徨,人们对生活充满了怀疑的态度,现实的生活与美好的向往形成对比。又描摹了人们远离现实生活的喧嚣,回归自然,感受自然的美,温暖亲切,唤起人们美好的回忆。但美好的期许只存在于想往之中,在冷酷的世界中,人们又无奈地回到现实生活中,继续不断抗争。但是,个人抗争的力量远远不敌命运和现实的重压,人们在黑暗的现实生活中希望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下最终走向了灭亡,人带着遗憾离开了人间,用生命写下一个长长的问号,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感人至深,萦绕不去。
柴可夫斯基说:“在这部交响曲中我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是柴可夫斯基交响乐唱作的巅峰之作,结晶之作。体现他的最高成就他毫无顾忌时而如同惊涛骇浪时而如潺潺小溪让人们的内心世界思想感情极为纤细的展现出来。“如何表达写作无明确标题的作品时所体会到的那种不明确的感觉呢?这纯粹是个抒情的过程,从本质上来说,内心的感受借音响而流露,就像抒情诗人以诗句抒怀一样,区别仅仅在于,音乐具有更加无比强大的手段和细致的语言,在表现千百种不同的内心情绪。”这是柴可夫斯基对自己音乐创作理念的一段阐述。《第六交响曲》使在首演后才改为《第六“悲怆”交响曲》,而柴可夫斯基的这段话让我们对《第六“悲怆”交响曲》、对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他就是以这种极为深刻的情感触动着每个聆听者的心灵。这一点与他的《弦乐四重奏》如歌的行板中颇为相似,第二乐章中那段从心底流淌出来的哀怨让老托尔斯泰听得泪流满面,说是:“从这质朴的旋律中接触到忍受苦难的人民的灵魂深处”。
最早是在广播中听到它,立即被它感动,被它浸淫,直到八五年在外文书店花了20元买了了一盒进口的宝丽金磁带,多年来一直是我常听的曲目。今天正是出于对老柴和《悲怆》的情怀和感念重新走进了大剧院,走近了贵交,但却在聆听之余滋生了抹除不去的怅然和失落。
今天的曲目有三个,《斯拉夫舞曲》,《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和《悲怆》。第一首《斯拉夫进行曲》给我的感觉如同市集上嘈杂的喧哗,不和谐,只是声音特大而没有奏出乐曲的内涵,完全没有表现出乐曲的深沉与壮阔,这,就如同女孩子遇人不淑,是好曲子遇上了不好的乐队的必然。
第二首曲子号称世界最伟大的四首小提琴协奏曲之一。在老柴的这首小提琴协奏曲刚面世的时候,因为当时小提琴技术还不完善,这部作品被认为难度极大无法演绎的。,二十世纪的前十年,也只有少数人能公开演奏,于是,小提琴家也把演奏老柴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作为表现与炫技的标杆之一。这是一部欢快、活泼、充满青春气息的作品,它歌唱生命,表现了俄罗斯人民的乐观主义精神。这首乐曲当初相当不受世人欢迎,然而历史最终证明这是一首绝无仅有的音乐杰作,在音乐舞台上久演不衰,成为许多著名小提琴家的保留曲目。今天演奏者是刘霄。因不是提琴发烧友,以前对他并不熟悉,但他作为后起之秀开始驰名于乐坛,前一阵还和吕思清等在国家大剧院打过一次“擂台”,反映很不错。今天听他的演奏,感觉他把握住了乐曲的精髓,从他手中流出的琴音如泣如诉,时而柔和温婉,时而慷慨激昂,悠扬的歌唱性旋律似在倾诉内心的独白,让人们清晰地感受到俄罗斯广袤的原野上白桦随风摇曳,云雀空中飞掠,小溪潺潺流淌,人们吟唱古老的民谣,一切都是那么清新,美好,欢畅。
因为刘宵,第二首曲子喧宾夺主了,也正是因为他的引领,乐队克服了前面曾有的杂乱,其作用甚至超过了指挥张国勇,让乐队随着他悠扬婉转地行进,较好地表现了乐曲的情韵。在一个乐队中,指挥是领袖,而协奏曲中,主奏是灵魂,只要领袖不滥竽充数,只要灵魂不苍白无力,大功即可告成,即使乐队参差不齐,但无碍大局,怕就怕的是南郭太多,糟蹋了圣贤。
下半场的《悲怆》就是如此。
虽然是现场聆听,但我感觉还不如在家听CD,原因是《悲怆》是大部制的交响乐,贵交的乐队编制不够,小马拉着大车跑,能不费劲吗?那天的乐队,我数了下,全部59人,而且是小提琴佔了极大比例,中提琴只有8人,而低音大提琴更只是寥寥4人,贵交的弦乐不算太差,最要命的是管乐,尤其是铜管数量明显不够,且技艺不强,原来那些老外管乐手都不在了,剩下一些新青年在苦苦支撑,而且乐器的质量不行,铜管一点不嘹亮,有点儿声嘶力竭,大号更是显得沙哑沉闷。还有定音鼓,力度把握不当,老是震山一般地敲,遮掩了其他的声部,显得十分粗糙,在演奏第三乐章时,乐队的缺陷表露无遗。即使张国勇这个老司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悲怆的乐曲遭遇悲怆的乐队让人抑不住悲从心来。
交响乐是烧钱的艺术,无论是巴哈,还是海顿,都是贵族的宫廷乐师或乐队长,必须要有对音乐发烧的富豪支持才能养活一个乐队,连老柴也是靠梅克夫人支助才无忧地写下那些伟大的作品,梅克夫人病重破产后,老柴的艺术与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全国各城市有交响乐团的有几个呢?多乎哉?不多也。而且都是在一些发达的城市才有,如上交,广交,杭交,深交,国家大剧院与中央乐团更是举一国之力而鼎盛,中西部的城市有交响乐团者寥如晨星。作为城市的精神名片,交响乐团展现着它的精神底蕴和民众审美,它是小众的,远不及港台明星和流行的山呼海啸,但它毕竟有受众,有需求,从以前贝多芬第九和蝴蝶夫人的一票难求即可窥斑,而今天的演出基本也满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