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雨水淋过的鞋子,棕黄相间,似乎应该擦一下了。
这一带很多擦鞋子的,一般都是中年妇女:左手拎着一把收缩靠背椅,右手拎着擦鞋用的工具箱,再于腋下夹一个小胶凳子,路边摆坐或沿街探喊:擦hai吖?
这些阿姨大都穿作臃肿、衣质粗劣,皮肤粗糙泛黄,头发灰黑中夹杂缕缕白发、因劣质染色剂漂染又缺乏保养已变得干枯,容颜中透露着被生活洗刷后的无奈与斗争后的世故与市井。
她们这样是为了生活。她们也曾年轻漂亮过,也曾有自己的童话梦想。现在已为人母,为了家庭,迫于生计而不得不如此。她们也许都不曾屈服于此种生活,社会现实的种种变故让人慢慢的习惯并接受。做出这种决定需要下很大的决心和勇气!
对她们,内心总有一种崇敬感!她们是伟大的!是母亲!为了家庭!
我一般都不喜欢在外面擦鞋。自己坐在高高的凳子上,让这些已和母亲年龄差不多的阿姨匐于鞋前来擦拭满面尘土的鞋子。这有种高高在上很不平等也很不舒服的感觉。后来想想,这个社会必须得有一些人高高在上才能和谐才能发展,你必须得适应这种不和谐你才能成长。有一个朋友跟我讲要是都跟我这样想那她们就不用生活了,你去擦是照顾她们生意,帮助她们。
我想我这是一种可笑的迂腐,但这是内心中一直不肯消磨的净土。我依然很少在外面擦鞋。
一路寻走,看有没有可以擦鞋的。这种感觉好像是在做贼,在做一件道德上不义的事,我想我是在用行动一点一点的吞噬内心中的所谓纯净。因为我明显感觉到心中有两股力量在不住斗争着。
擦还是不擦这是个问题!也许我擦的不是鞋!
一个老妇女颠进了我的视线。她带着一顶黑鸭色耷耳冒,墨绿间白的花袄子,灰红的裤子配着一双手工布鞋,整个色调都是灰灰的感觉。她的上身看着鼓鼓的很臃肿,很多领子外翻出来,似里里外外穿了很多件,人本来就不高这样看来更加矮小:右肩夹一把椅子,手拎一个草绿色环保袋,袋子鼓鼓的像塞了很多东西;左手拎着擦鞋箱并一个胶矮凳。沿街铺探望:擦鞋子呀!越近发现她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古黄的皮肤暗黄粗糙。面前挂着一大圈大大小小的钥匙。
她近我面前扫了眼我的鞋子:擦鞋子吖?我迟疑了一下,转而问:麽样擦? 两块钱。她已经把凳子放下。
她让我坐好,把脚放到放鞋工具箱上面。摆出工具,家伙还真是丰富:牙刷、鞋刷、布、牙膏、鞋油......每一样都有好几个,还有很多都认不出来。
她先在鞋面上挤了类似牙膏的白色物体,用牙刷来回刷润。一圈过后鞋子没有什么起色,然后用一条干布擦抹一遍,再次在上面涂上白色的东西,再一次涂刷,整个人都匍匐下去,专心致志的,像在呵护一个婴儿。这般涂刷之后又拿一条干净的布再次擦拭,最后终于用上鞋油,有种所有铺垫专为它所作一般。鞋油涂完之后,这只鞋的工程算完成大半,然后把这只鞋先晾一边。在另外一只鞋上也进行着同样的工序。最后开始关键工序:上蜡打光。擦鞋看似简单却藏着大奥妙,她先后用四把不同的鞋刷沾蜡打刷抛光,这暗淡的鞋面眼看着一点一点的绽放光芒,像是风一点点的拨开云层露出光彩。这擦鞋的点金之处关键在于那蜡,就那么一点就让鞋面光滑如新。如此过后便开始用布鞭磨,我以为擦鞋的精彩并高潮处便是这----一块小布在双手之间于鞋上飞荡起来,且很有节奏感,这种动作看上去如此洒脱飘逸。她这时终于打开了旁边那个草绿的环保袋,这又让我大开眼界,这袋子里原来装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布块。她两手持布在鞋面上飞快的左右高低游走,胸前的垂带的钥匙被撞的飞响,如此连续换了几块布,鞋子的光亮愈发明显。原来什么鞋用什么布还深有讲究。
一个城管过来喊她快走,她口里在应,人却依然投入。这种场面看来见的多了。
看看时间,花了大概十五分钟。想想也不容易,看了看兜里的零钱掏出来全给了她,她感激的看了一眼。
我说:谢谢!
她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谢谢!谢谢!不用谢!不用谢!
眼神中透着一种让人绝望的淳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