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你 爱 我
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
等 你 爱 我
也许只有一次才能永久
……
害怕相见的人已走了
也许从未曾出现过
怎样去接受才是解脱”
她。
“不如，我们来当一对恋人吧。”青草地上，他抱着双手在脑后，开心地轻松说。既没有小男生的羞涩，也没有征询的意思。天空蓝蓝的，白云滚滚，胖乎乎的，像棉花糖那样可口芬芳。她没有说话。他也不着急。天上的雁群飞过，“漂亮啊！他们好自由！”他轻快的声音响在耳边。“放风筝吧！”她就跟着他，起身一起在操场上跑啊跑的，放起了人生第一次风筝。
那是不敢轻言早恋的年代。大概这样也不算不上“恋”。不过没关系，就这样，很幸福了。
每天最大的快乐是上学。因为课间就可以和他说上话了。座位好远。她也不敢传纸条。可是还是会忍不住在讨厌的数学课上发发呆，托着腮望一望外面的绿意盎然，什么时候才是体育课呀。倒不是真喜欢体育课。她喜欢的是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可以去看他大汗淋漓地打篮球，然后悄悄带着她消失在小花园的林荫道上，喂喂流浪猫，或者溜出去只是买个烘山芋啃啃。那样，就很幸福了。
自从上了初三。有晚自习了。不得不上。都说教育改革了，不许官方补课。不过，实际是每天都要“自愿”晚饭后一起在教室自习。其实就是安排各种名目的小测验。能不参加吗？毕竟还是觉得老师比天大的中学生呢。她也只好无奈接受了。好在，常常的，她的课桌上会有一包零食，或者是冬天里的一杯奶茶，加了好多好多的珍珠。正是她喜爱的口味。那么，就算这晚真的又是讨人厌的数学测验，等着她的又是一个尴尬的不及格，她也能喝着暖心的奶茶，微笑着和考卷搏斗了。好多做不出来的题目，也不早交卷。因为呢，要等他一起呀。下了晚自习，他们还可以在路上有说有笑一会儿。这样，她才有力气面对老是吵闹的爸妈。这样，就很幸福了。
回到家，地板上又是碎的碗碟，玻璃渣子。妈妈头发蓬乱着，爸爸呢，叼着烟，坐在床头沉默不语。厨房到处是水渍，水龙头没关紧，滴滴答答的声音，听得人好烦躁。她赶紧冲过去关好。不想，脚下一滑，踩到玻璃渣了。哧溜一下没站稳，手扶到门框，门框上也不知怎的沾着油渍，没抓住。重重地倒在地上。地板上滴滴答答着血滴。夜里，爸妈新一轮的骂战又拉开了帷幕。在骂骂咧咧中，她被送到了地段医院。除了皮肤擦伤，为避免破伤风，还打了针。医生要求，观察一周。她的脚底板缠着纱布，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无奈地看着一片白色的墙壁。世界，好像禁止了。
没有手机，没有固定电话。她几次问妈妈，妈妈总是憔悴着说已经请过假了，她只管好好养病就行了，让她除了睡觉休息就是好好看教材，别落下太多课程。本来成绩就一般了，别到时候考不上高中。她也只好沉默地拿过教材一遍遍地翻，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他。在睡不着的深夜里，她看着窗外的黑和周遭的白，自我安慰着，没事，再等等。再长也是一个星期而已啊，一星期之后，又能回学校了，可以忘记闹心的一切，至少有个温暖的小太阳。这是属于她的小秘密，专属精神乐园。没有人可以打扰。在辛苦捱日子中有个向往，这样，就很幸福了。
一个星期后经观察没事出院。她却买看到他。是也生病了吗？她有点悻悻然。还想着要一起新做一个风筝呢。上次那个勉强飞上天空，小小的，却怎么也飞不高。还好他们只为了好玩，相约着下次做个大些的，竹片做的风筝骨也要再厚实坚固些。她最讨厌手工活了，天生就是不会做。小时候的美劳课做的小物件都要在同桌的帮助下才能勉强完成呢。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这次做风筝的经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潜力的。只要有人耐心辅导，她自己又勇敢尝试。那么，还是有可能自己去动手做些什么的。想起来，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等吧，第二天，他来学校，她要好好慰问他，然后相约下次体育课一起做一只全新的风筝。
可是，第二天，他也没来。然后是第三天。整整一个星期，他都没来。她想着，会不会那么巧，他也留院观察了呀。轮到她值日。她最后一个打扫干净了教室。路上碰到晚归的同学还在校门口小吃街上吃烤串。本来是基本不说话的同学。可是，此刻也顾不上了。她鼓足勇气，上前打了招呼。“他生病了吗？怎么好几天都没来上学啊？”同学咬着烤串，睁大了眼睛，“他？你不知道吗？大家都以为你们很熟呢。老师说了啊。他爸爸回他们老家做生意，给他办了转学。你上周没来，他每天放学都等你呢。可是你一直没来。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又没有留手机号。最后，上个礼拜五放学的时候，就是差不多这个点，我排队吃盐酥鸡看到他，再然后就没见到过了。”
“要不你去他家找找看？万一还没搬走呢。”她脸色因为焦急红红的。同学吃着烤串，提醒道。“谢谢。”
还能说什么呢？他的家在哪儿？她深深深深地后悔了。有那么一次，他们走着走着，他说啥时候去他家坐坐。不过有点远。她笑笑说，那下次吧。今天好多作业，回去晚了妈妈要骂了。是呀，她习惯了爸妈为生活中任何一件琐事的琐碎细节争吵。很害怕那些粗鄙的语言配上爆炸的发声方式带来的烦躁惊恐。妈妈也是会这样对自己的。妈妈一发火会神经质地要求她必须站在面前低着头听完她的发泄。有一次，她甚至头晕地支撑不住，站着站着听着听着就晕了过去，真的昏厥。可是，她一次也没想过，竟然因为那次的错过，就永远地错过。
天地茫茫，他去哪儿了？只依稀记得他说过，他是厦门人，爸爸在厦门原本是做生意的。到这里来探探路。然后呢？是生意不好吗？还是别的什么。他跟着爸爸回老家了。所以，从和她有交集的世界完完全全地消失了。怎么会这样呢？放风筝时他轻快的提议，她还没有大声地回答呢。她心里已经附议了，只是静静等待他能再强烈地表达“爱”啊。傻瓜，我只是在等你爱我啊。否则这样每天抓紧课间时间到走廊和你“偶遇”是为了什么？否则她这个最讨厌体育课的人为什么要期待体育课呢？否则，她为什么总想着请假逃掉晚自习却从来没有一次真的这么做呢？这样想着，是无限的凄怆和忧伤。对一个花季少女来说，这份忧伤是多么不堪承受啊。学习和生活的唯一调节和缓冲，天赐的甜蜜温柔，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没收了。而且，她一句话都没法去问谁。名叫“恋”的花儿只打了个芬芳的花骨朵就莫名地夭折了，无法拯救。第一次，默读忧伤。原来是一种无力感，一种眼看着希望要溺亡却只好眼睁睁看着的无力感。
他。
他是在一堂数学课上注意到这个小丫头的。如果画张教室的平面图。那么，她坐在教室右上角，而他坐在左下角。女生嘛，喜欢数学的本来不多。不过她呢，似乎很厌恶。她的长发垂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一本数学练习册。他猜的没错，那只是个幌子，真正在看的书掩盖在数学练习册下方，是本挺厚的书。外国的小说吧。她看得很专注。只有长发垂到书本的时候，她才会拂一下耳际的发丝，露出藏起来的红色耳机。噢，看似文静乖巧的她居然敢在数学课上听音乐看闲书啊。这倒有点意思。
危险！老师点名让回答问题呢。她眼明手快地赶紧用数学练习册合上那本书，悄悄抽离了耳机，站起身。“XXX，这道题怎么算？”她脸色红扑扑的，为难地捋了捋头发，“呃……”“这题不难啊。”老师循循善诱。她双眼水波盈盈，柔声道，“老师，我还在想上一题……这道还没算。”她的声音那么软那么柔，语气又那么天真，配合着那双澄澈的眼睛，那40多岁的数学男老师还怎么动怒呢。这样就被她蒙混过去了。“好了好了，先坐下吧。仔细听答题步骤吧。”
下课了。他看到靠在围栏上的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搭话。“Hey！你上课看小说，被我发现啦。”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办法。我实在熬不下去数学课啊。偏偏数学课又那么多！”“你在干嘛？”“噢。我们这里风景好啊。可以看到下面的池塘呢。我在看鱼。今天区里有领导来视察，他们放了好多鱼。你看，红色的，金色的，都是观赏鱼。真好看！”他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一楼的池塘里住客满满，平时可没那么热闹。10分钟一下子就过去了。他正要问她那本书是什么，下一堂的预备铃就响了。只好意犹未尽地回到教室。
整堂历史课，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就等着下课的10分钟。哎。她去倒水了。洗完杯子回来，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佯装着正巧在走廊和她擦肩而过。没时间了。只来得及问她那本偷着看的书是什么。“福尔摩斯探案集。我正看到《巴斯克维尔的猎犬》那一篇。我猜到谁是凶手了。可是正紧张着呢，就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了。”叮铃铃，预备铃又响了。好个爱看推理小说的文静女孩！
图书馆一次性只能借6本书。每次一星期。而他们借书的机会一星期只有两个中午。学校不鼓励看课外书。整天宣传的尽是些靠上好学校，为校争光的话。她这样的看法，一张借书卡哪里够用呀。他思忖着，用自己的卡借了各种各样的书。下午的课间抱给她。这其实只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而已。可是出乎意料的，她竟然感动地愣住了，喃喃地连说不知道怎么谢谢他。“那就做朋友吧。”她抱着书猛力地点头，微笑从眼睛里散发出来，像是一汪清泉里照进了最温暖的一束阳光。
他要她做他的女朋友。这算爱吗？不知道啊。反正只要她开心，他就足够开心了。自从认识她，他忽然觉得漫画也不是那么那么地好看了。还有篮球，虽然还是打得酣畅淋漓。但是打篮球的快乐多了一项，那就是她坐在观众席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在休息的时候，贴心地递过来一杯矿泉水或者一条白毛巾。
他决定了。这次放风筝，他要告诉她他喜欢她。不过为了少年的自尊，他要尽可能说得轻松不经意，最好有点像开玩笑。他真这么做了。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怎么个意思？他没追究。那下次找个机会再说说吧。
可是没有下次了。
爸爸的木材厂碰到点问题。爸爸把全部周转资金都转移到厦门老家了。他作为独子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回厦门的。那她怎么办？他至少也得和她好好道别吧。可是，不知怎的，她就忽然消失了。上学时没看见她。每天放学时他都到学校门口等上一会儿。他坚持这么做。他不相信和她的缘分这么浅。他们一定会再遇见的。可是，没有。
东西都车回去了。爸爸自己驾驶的小车停在校门口。“儿子，走吧。和同学都道别过了吧。没关系，你堂兄弟都在老家呢，那里有的是同学陪你玩。”他在爸爸的催促声中上了车。怅然不已。
后来。
社交网络如此发达。找一个旧同学还不方便？大海里真的能捞针。她在小学校友群里看到了他的一张更新照片。竟然是和一个小男孩在搭积木。孩子脑袋大大的，煞是可爱。他笑得一如少年时那么灿烂。后面跟的评论都是“几岁啦？”“好可爱！”她默默点了个赞。在评论编辑框里停留好久，最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退后，算了，还是不要说了吧。他正幸福着呢。
他是在一个加班回家的深夜看到那个赞的。看到那个名字。他捧着泡面的手禁不住颤抖了下，面汤还撒到键盘上几滴。她终于出现了！他就知道的，他们会再相遇的。擦了键盘上的面汤，他赶紧点入她的主页查看。没有什么生活照。只有一个相册，里面是她和她的闺蜜的婚纱秀。她的装扮大不同了，成熟了，是小女孩长大的风情。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睛，还依稀是他记忆里的样子。他是别人的了。这都怪际遇要人命！要是给他多一点时间，她本可以是他的她的。现在却是别人的新娘了。他沮丧地合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睡着了。
那只是他和侄子的合照而已。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艺术照。不爱拍照的她被闺蜜拖着去照的。闺蜜同行可以打折。她就按照闺蜜的要求一起拍了套个性婚纱。
当你在等以后，你就已经失去了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