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新历三四月,春天刚刚萌芽,这个时候溪水还是沁凉沁凉的,光着脚丫子,可以凉到咬牙。
金三银四的季节,也是游子离家讨生计的季节。对于成年人来说是跳槽高峰期,对于毕业生来说是雄心勃勃开始职业生涯的季节,对于农家人来说是播种等待收获的季节。期盼那一场场春雨,期盼秋天的喜悦。
而对于孩子们来说,是春游的季节了,漫山遍野的鲜花,踏着水,看着山,吃着美食,无忧无虑的童年都被出游的喜悦充斥着。
对我爸来说,每到这个季节,他都会回到老家,弄弄田里的杂草,收拾收拾准备种上今年的秧苗。
我的一家,正好这几种人都有,五花八门的体验,每天都充斥在家门口,真的很让人头大啊,不过,特别热闹。
虽然在城里买了房,不过家里的份地爸爸几乎每隔一年都会回去种上,因为是隔一年,所以每次种庄稼的时候都会特别麻烦,爸爸会花很多的时间来清理田里的杂草。每次乡里人家都说,你这是何苦呢,你自己花的时间都能在市场上买上很多了。但是每次我爸爸都是笑呵呵答应着玩笑话,农民嘛,不能不下田。爸爸种一季就够我们家人吃两年了,所以每年我们大多数时候都能吃上自己田里收上来的谷子。每次我回城里的时候我爸都想给我塞一包,这盛情我是连假装不要都无法推却的。
一直认为,爸爸种的米,有特别的味道,老家的水田,应该是有特别的魔力的。
其实我特别能理解我爸这种心思,可能真的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的缘故吧,我跟我爸在这一点上出奇的一致。每到有空闲的时候,我和我爸就闹着要回老家去看看。其实有什么可看的呢,一幢只比我小一岁的小两层房子,因为多年没有人住所以也没有修缮,已经岁月斑驳了。任时光流逝,但他一直矗立在那里,像盼望回家的游子一样,等我们回家去看看。
房前门后那些可见岁月的树木,从树苗到和我们家楼差不多高,好像就是从上次分开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就长大了。我妈妈呢,每次回老家都挺不情愿的,可是每次回去她都能弄一大桌野味给我们吃,就算没有多少油水的野菜,老家里的调料也没有准备的那么丰富,但是经老妈随便一做好像就是久违的大餐一样美味,会被我们吃的一点都不剩。
以前听过阿婆讲过的一些旧事,在外打工的游子每次离家都会带上母亲准备的乡土。在外面水土不服身体不适的时候,就取一抔黄土泡上水喝下去,兴许就能好很多。此方法不建议大家学,但是好像听说还挺灵验的,很多人都觉得会有改善。
后来长大了,看到林清玄先生的散文集里《故乡的水土》里面就有描写这个故事的。从医学上也有一定依据的,查了一些关于乡土能治疗水土不服的资料,大致是说人的身体健康与自然环境联系很密切,自然界气候、水源,当然还包括土壤,这些都会对一个人的身体产生很大的影响。一个环境到另一个环境需要渐渐适应的过程,人体肠胃中原有的菌落无法适应新的环境,就会产生肠胃不适,感冒发烧等不适的现象。简言之就是肠道菌群失调引起的水土不服。
所以当你的肠胃又遇到熟悉的味道时,应该会觉得是到家了,会安心很多,自然就舒服啦。俗语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细细品来,大概这只是他的一种表现形式吧。你看,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每到插秧苗的季节,孩子们也是最开心的时候。我们那边是有河水下放到乡间灌溉的。每到二月份的时候,村里的长辈们都会每家每户派几个人去把旱河沟清理好,等大旱河放水就可以通到每家每户的田里了。所以这段时间,村里的孩子们可以光着脚丫撒欢的在田野河沟里跑,可以摸摸田螺,还有蚌壳,运气好的还能可以摸到泥鳅。不管是摸到什么玩意,都能在小伙伴面前笑到直不起腰板,也不管脸上的稀泥有多斑斓。
也有常年不干的河塘,河塘边有一条路,边上一般种了果树,我们那边是李子树和梨树居多。后面就是一坡的油菜花,每到花开的时候,梨花李花油菜花在春日的阳光里特别的灿烂,倒映在水里,就像要把所有的温柔都聚集到这片花海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场景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会怪我手拙,描写不出来她的美好,要是可以,我真想用黑科技把我脑子里的景色投影出来,那是一种任何语言都会显得苍白的景象。
我们这一代已经渐渐不在乡间撒欢了,都在被现代化的钢筋混泥土牵着走,没有山河湖海,只有学业和GDP,现在的孩子们只有在春游的那短短几天可以感受春天的魅力,然后要在整齐的教室里写一偏偏浅尝辄止的观后感。
对个人来说,乡野的走失可能并不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可对于后辈来说,那将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