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是我既笄之年,我便被许配给了他,只记得大婚那夜,他温柔的握着我的手,许我一世荣化,他的手好是宽大有力,不容我有一丝懈怠,可是我只是一个闺阁之女,胸无大志,我想要的不过是......
“主儿,下雪了。”
即使腿上已盖上了厚厚的貂绒,可那熟悉的痛还是随着这场雪的到来隐隐作痛。
原来是下雪了啊,我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里默念着。原来,我呆在这紫荆城已度过了三载春秋,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紫荆城,还是原来的紫荆城,红墙白雪,依旧是威严高大,而这里女子的容颜却被这无情的时光打磨的失去了生机。
春荣向来是知道我的旧疾,手法老练的按摩着我的腿,大底是看到我满目愁容的样子,想着说点儿能让我高兴的事:“刚一下起雪,那万岁爷身边的王公公变便来通知今儿晚来主儿这,万岁爷是心里挂念着主儿的。”
“那你去吩咐小厨房,今晚准备准备。”一想着他要来了,我的注意力便被拉了回来,心里便生了欣喜,只是一想到……那心里的欢喜也便随着这天气一般,再也生不起半分波动。
“主儿,一听万岁爷要来,小厨房的人又怎敢怠慢半分,外面的那些主子们个个都羡慕着主儿的这份福气呢。”春荣说着说着,便高兴的比划起来。
到底是年岁小的,说起话来也越发没了规矩,只是选婢子的时候为何留下了她,想来想去,大底是我在她这儿看到了我当年儿的影吧!我不痛不痒的训斥了她几句,便把她打发出去内务府领冬衣了。
天色渐暗,雪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想着他大概是快要来了,抬眼,便看到了一抹黄袍。行了礼,好一阵收拾便才开始布膳。在这其中一问一答,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只是突然间话题一转,便听他没由来的问了一句“染儿的腿可好些了?”
许是好久都没听过他叫我的乳名,让我一下子愣住了,说来也是好笑,在这宫里规矩惯了之后,竟然连自己的乳名都听着着实的生疏。恍惚间对上他的眼睛,竟有些想要陷进去,手不自觉的放在隐隐作痛的腿上,才缓过神儿。
“不过是旧疾罢了,时间长了便也习惯了。”
他点了点头,眉头却突然皱起,沉默许久。
“既然时间长了,何不让她它过去,回到从前那般。”
这话里有话,意有所指,我又何尝不想把那件事忘却,只是太疼了,疼的我不敢忘,也不能忘。那天也是如今儿一般的大雪,冷的刺骨。
我原以为比起雪地长跪的痛,他那句轻拿重放的话更痛苦,他指责我恃宠而骄,可我真的不知道何为宠,何又为娇。后来阿玛来信偶然提及,才叫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最是无情帝王家,那件事不过是他有意为之,为的不过是敲打敲打阿玛,难道原来的情意都是虚无的吗,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再也回不去了,这旧疾就像是在臣妾腿上扎了根,即使去掉,也会有根的”我平静的看着他,仿佛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是这心里的波动只有我自己知道罢了。
大底是觉的我不知好歹,连膳食都没怎么用几口便转身离去,一旁侍候的春荣看的是糊里糊涂,也不敢说些什么了,只是小心翼翼侍候我洗漱,安慰了我一番,这一夜也就这么过去了。
往后的那些日子,倒是相安无事,只是他来的越发的勤了,反倒让我,心生不安,说来也是好笑,从前日日盼着他来,现在他来了,心却没了半分波动。
想着怕有什么事儿,便吩咐春荣道:
“春荣,你去打听打听近来可有一些事?”
“主儿不是平时都不在意那些事吗?今儿怎么想起去让奴婢打听打听?”春荣有些不解,但是主儿吩咐的事情,变想着弄些明白。
我抬头望向门外,看着屋外用红墙绿瓦堆起的围墙,喃喃道:“他来的太勤了,我心慌。”
许是春荣没听清楚,有些木奈,倒是这表情颇有几分迷茫,顾及到她这单纯的性子便也不好说个通透,只说是想多少知道些事宫里头的是事。
春荣见状还以为主儿是开了窍,便欢天喜地的去打听,却也打听不出个什么唠子。自此也就相安无事,宫里也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家书却是迟迟不见。
直到今儿,春荣才匆匆忙忙的拿了家书,我看到她的眼神,心里一惊,便知恐怕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主儿,老爷,老爷出事儿了!”
读了家书,才知道阿玛入狱了,只是为何半点子前兆都没有?大底是有人故意从中做梗隐瞒此事,能有这么大权威的,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
春荣看着主儿匆忙离去,便也知道大事不好。但担心主儿的身子,外面天寒地冻,主儿向来身子柔弱,又穿的着实单薄,便匆忙派了几个宫女跟过去,自己急忙找了件厚的斗篷,忙跟去。
跟去之后才知,主儿是来了这养心殿,春荣想求外头的公公通报一声,却被外面的公公给拦住了,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在外面候着。想来万岁爷向来是疼儿主儿的,主儿若是向万岁爷求情,即便不成,也不会欺负了主儿去。
掰着指头算了算大概已过去了半个时辰,春荣想要再去上前打探,却听见王公公满头是汗催着手底下的太监们去请太医,加碳盆,拿厚被子……看着这阵仗,春荣心头一紧,自家的主儿出事了,遍也越发的着急了!
一晃,离主那次去养心殿已有一段时日,万岁爷来主儿这比以往更是勤了,只是主儿自那以后便一病不起,来看诊的太医们却只说是感染风寒,忧思成疾所致,万岁爷为这事儿向太医院发了好大一通火,想来是心系主儿的。只是主儿刚病不久便传来老爷去了的消息,身子便更加馋弱了,万岁爷也实在是没了法子,有时从门口望见主儿,却久久徘徊于门前,想要进去又愣是回了头。
这马上便要开春儿了,天儿也渐渐暖和起来,春荣想着主儿是喜欢春日的,或许渐渐就好起来了。
“主儿,马上便要开春儿了,外头的迎春都长出来花骨朵,再过几日,主儿出去走走可好?”
……
马上要开春儿了?我让春荣扶起我来,也好让我看看外头的生机,瞧着外头树枝上那星星点点的嫩绿,朦胧间便想起了我初嫁王府,在潜邸的那些时日。便没有头由头的答应道:“好。”
兴许春荣是没有意料到我会答应,愣了一下,满心欢喜的便去准备,只是我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她抬手擦了擦眼角。
只是我没有等到开春,还没来得及去看迎春,便等到了他。不知怎的又是想起了刚嫁给他时他的模样,仿佛与眼前的他重叠在了一起。只是我后悔了,若如有下一世,我想嫁得寻常百姓家,只求一生顺遂。
可能是马上要开春儿了,天气暖和和的,我的眼皮也越来越重,好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不知怎的我好似听见了春荣的抽泣声,有一双宽大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好似我要跑了一样,突然有一个什么冰冰凉凉的水珠砸到我的脸颊上,那是谁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