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自古是农业大国，向上回溯几代，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是农民的后代。随着现代文明的推进，城市化进程加快，越来越多的人走进现代社会钢筋水泥的都市里。离我们和我们祖先曾经生活的那片热土越来越远。可是，我们传统文化里“寻根”“乡愁”的观念与我们如影随形。我们总是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乡土”情结大概是每个中国人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吧。

《乡土中国》是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根据在云南大学所讲的“乡村社会学”的内容汇编而成。全书共有十四篇文章，从社会结构、社会秩序、思想道德及权力结构等方面来探讨中国基层传统社会里所特有的乡土文化气息。

01.社会结构之乡土本色

中华文明的发源地大多围绕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这里肥沃的土壤和适宜的气候造就了大片的农业区。在这里生活的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便养成了向泥土里讨生活的传统。不管世事如何沧桑巨变，这些靠农业谋生的人始终黏在土地上。久而久之，形成了时代定居的常态，养成了安土重迁的观念。中国社会文明归根究底也是乡土社会文明。

乡土社会结构中的人们活动范围受地域上的限制，在区域间接触很少，生活孤立隔膜，各自保持着自己的社会圈子。基本上是生于斯、死于斯的生活常态。而在这个圈子里，每个孩子都是在人家眼里长大的，在孩子眼里周围人也是从小就看惯的。在这个地方上生了根的人在悠长的时间里，从容地摸熟每个人的生活。因而这是一个“熟人”社会。这种熟悉给与了人们出于对行为规矩的熟悉而带来的不假思索的可靠性和安全感。

02.乡土文化之文字传达

在现代社会观念里，乡下人多是“文盲”“愚蠢”的代名词。这固然是一种偏见。这可以从乡土文化的本质上找到解释。

“文字的发生是在人和人传情达意的过程中受到了空间和时间的阻隔的情境下发生的”

先说空间阻隔。乡土社会是熟人社会，人们面对面大可以有话明说，不必借助于文字。而且文字只是传情达意的一种手段。这种手段是在发生了空间阻碍无法直接接触时才会被使用到。而且使用文字有一种极大的缺陷就是用文字所记录的当时当地的情景使之置身于异时异地所引起的反映很难尽合于当时当地可能引起的反映。更何况，由于这种空间阻隔，使很多辅助的表情、动作、手势无法发挥补充传情达意的作用。所以，在彼此熟悉的乡土社会里，文字并不是一个太完善的交流工具。

再说时间阻隔。所谓时间阻隔一方面是个人的今昔之隔；另一方面是社会的时代之隔。乡土社会是一个很安定的社会，人们大多是历世不移的。人们在熟人和熟悉的环境中长大。承继了祖先反复使用并将继续重演的一套经验。人们在同一个环境里，后走的所踏的是先走的人的脚印，这套经验只需口耳相传便可保存，时间里并没有阻碍，便缺乏了使用文字来帮助他们社会生活的需要。

如此看来，在乡土社会里，文字是略显多余的。那么“文盲”“愚蠢”的说法便是站不住脚的。只能说乡下人在城市生活所需要的知识上是不及城市人多的。

03.乡土文化之私人道德

中国人爱讲伦理纲常。伦理关系建立在根据生育和婚姻所发生的亲属关系上。亲属关系以家庭为中心形成各自社会关系的网络。网络具有伸缩性，网络的大小和范围依据中心势力的厚薄而定。有势力的人家街坊可以遍及全村，穷苦人家的街坊只是比邻的两三家。这被费孝通先生称作“差序格局”。

“伦是从自己推出去的和自己发生社会关系的那一群人所发生的一轮轮波纹的差序”

这是差序格局的抽象表述，正如石子投入水中和别人联系形成的社会关系就像水的波纹一般，一圈圈推出去，越推越远，越推越薄。具体表现是亲疏之别和尊卑之别。这种差别引起了不同的道德观念。这种道德评判的标准是看所施的对象和自己关系的亲疏远近并加以程度上的伸缩。所以痛骂别人贪污的人一旦自己有机会贪污便用能干来自解就不难解释了。

04.乡土文化之礼治秩序

礼是社会公认合式的行为规范，维持礼这种规范的是传统，传统是社会所累积的经验。

乡土社会是安土重迁的极其稳定的社会，在这种固定的环境里，个人来源于先祖的经验均是行之有效的。人们照搬前人的生活指南便能解决生活中遇到的问题。于是，人们对于传统有了敬畏之感。这种不依靠外在权利而从教化中养成的敬畏之感便是礼。人们主动服从于传统，服从于礼。这在无形中使得乡土社会中的秩序得以维持。

理想的礼治是经过教化人们把外在的规则化成内在的习惯，形成内在的良心。每个人不必有外在的监督而能自动的守规矩。因而，传统的守礼的中国人把引发争端的诉讼视作羞耻之事。这反而使司法制度实行时给乡间败类可乘之机。比如一个人因妻子偷汉子打伤了奸夫，这在传统礼治社会秩序下是理直气壮的，但是在法律层面通奸是没有罪的，故意伤人却有罪。而且如果是一个知礼的人知道自己做了坏事绝不会去诉讼的。

从这一个层面上来讲，现行的司法制度在乡间发生了特殊的副作用，因为他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原有的礼治秩序，不能有效地建立起法治秩序。

但是这一情形只适用于传统乡土社会里，如今随着乡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变，这种副作用已呈逐渐减弱之势。

05.乡土文化之感情定向

家族在中国乡土社会里是一个事业社群。家族内感情发展的方向称之为感情定向。

乡土社会依靠亲密和长期的共同生活来配合各个人的相互行为。人们之间臭味相投彼此熟悉毫无阻碍。而现实生活中男女之间的生理差别阻碍着共同生活的人之间的互相了解。男女共同生活越向深处发展，相异的程度越深，求同的阻碍越大，男女间感情激动的可能性就越大，这种被称作浮士德式的关系是不被乡土社会所容忍的。因为乡土社会追求的是阿波罗式的稳定状态，而不是激情和动荡。

男女有别的原则是认定男女间不必求同，在生活上加以隔离使他们之间不发生激动性的感情。男女只在行为上按照一定的规则经营分工合作的经济和生育的事业，而不向对方祈求心理上的契合。这样就避免了男女因克服求同阻碍产生的创造力而破坏了社会关系的稳定。

06.乡土文化之权力结构

权力结构共分为四个层面。从社会冲突方面着眼称之为横暴权利；从社会合作方面着眼称之为同意权利；从社会继替方面着眼称之为教化权利；从社会变迁方面着眼称之为世势权利。

在人类社会里，合作与冲突总是互相交割，错综混合。冲突里有合作，合作里有冲突。中国传统农业社会里存在着横暴权利，但是受限于小农经济生产力水平较低。因为当施暴者无法从施暴对象获取任何经济利益的时候，横暴权利便无处施展。

在分工比较发达的社会里，每个人必须依靠与他人合作才能生活的时候，便会产生社会契约来规范人与人之间的合作秩序，这样就发生了权利和义务。从干涉别人一方面说是权利，从自己接受人家的干涉一方面说是义务。每个人都必须服从这种规则即同意权利。同意权利是分工体系的产物，分工体系越发达，这种权利才能跟着扩张。乡土社会以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为基础，因而会不可避免地限制同意权利的扩张。

在中国乡土社会继替即社会成员新陈代谢的过程中，人们依靠世代相传的社会经验来指导生活，这种没有冲突也不存在合作的现象叫做教化。教化的过程是代替社会去陶炼出合于在一定文化方式中经营群体生活的分子。每个年长的人都握有强制年幼的人的教化权利。这种文化存在的前提是文化的稳定性和传统的可靠性。

乡土社会的稳定并非是永远持久不变的。当乡土社会的变化速率很慢不足以产生变革甚至横暴，但是旧有社会结构不能应付新环境的时候便发生了社会变迁。在新旧交替的茫然无所适从的时期，容易产生一个引路的文化英雄，即时势造英雄。这个英雄享有支配追随他的群众的权利名之曰时势权利。

07.从乡土社会到现代社会的转变

乡土社会以传统农业经济为支柱。现代社会里，工业、服务业以及许多些新兴产业迅速崛起。区域经济发展的多样性和不均衡增加了人口的流动性。传统的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乡土社会的稳定性被持续动摇。人口流动导致的新的社会关系表现为以契约为基础的地缘关系。不同于以人情维系的血缘关系。契约的完成是权利义务的清算，需要冷静的考虑而不是感情，人们的活动由理性支配。从血缘到地缘的转变是乡土社会过渡到现代社会最显著的特征之一。

社会在不断发展，但是，中国人传统的乡土秉性始终是中国传统文化浓墨重彩的一笔。回顾过往，会发现我们脚下的每一寸乡土都散发着古老泥土的芬芳。不管我们走向何方，我们始终故土难离，因为我们生于斯、长于斯也将终老于斯；因为我心归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