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炮友(六)

此情可待成追忆


亲爱的炮友(一)

亲爱的炮友(二)

亲爱的炮友(三)

亲爱的炮友(四)

亲爱的炮友(五)

             

26

尽管已提前告知光源我的行程,可分别后的第二年夏天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有吓了一跳般的惊喜。

课间,光源像花蕊一般包裹在一群孩子中间,头发很长了,他很随意地把额前要遮住眼睛的头发撸向一边,依旧帅气逼人,眼神却如剑一般锋利了。

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我,他愣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是全部的孩子么?我问他。

嗯,目前32个,我来之前,一个退休老校长在教。没有老师愿意来。

去的路上我就已经体会到在那里工作的不易。我倒了五趟车,步行六公里,才最终到达。如此偏僻不便,外面的人极少有愿意来这里工作,里面的人一旦出去,估计一辈子都不想再进来了吧。

我让光源去上课,我四处转转。

晚上,我和光源坐在小院中间的石头凳子上。

光源自己住着一个漂亮的石头小院,石头的房子和院墙,院子的地面也以各种形状的石块铺就,门头的石头雕刻着古朴秀美的图案。

光源带我参观:两间卧室,厨房餐厅一应俱全,只洗澡有些不便,光源说他一个大男人无所谓。

一个已经搬出去许久的山里人听说来了支教老师,并且打算一呆三年,那人专门出钱找人修葺房舍,一切妥当之后请光源入住。

夜,月大而明亮,我很久都没有看过如此清朗明媚的月亮了。大自然的神奇和美妙只有在这远离都市喧嚣的地方才能更加真切地感受到。

没有月亮的时候也很美。光源说,天空像一块黑色的绒毯,上面点缀着耀眼的宝石。那时你只想幕天席地,于天地融为一体。

有过那样的体会么?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地躺在黑暗笼罩的天地之间,有一种原始的宁静。

我笑笑,算是回答。秋实也喜欢躺在天地间的无人旷野之上,只不过他说的是:有一种原始的冲动。

真打算在这里呆三年么?我问他。

嗯,那个一旦决定即为承诺,不会改变的。

为什么?我有些好奇。

说得高大上一点,我希望为我所存在过的这个世界贡献点什么。说得自私点,我希望我的人生有这么一段离群索居,清冷孤寂的经历,它将弥足珍贵。

懂了。我轻声说,之后我们各自望着月亮,在静默里坐着。

说吧,怎么突然冒了出来?光源笑着问我。

看看你。

待多久。

明天一早就走。

看来真是来看我的。他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很遥远。

还有一句话要对你说。我说。

嗯。

要不要先听一个故事?

好。

27

春华,我要和你在一起,在一起生活,不只是睡觉。

说这句话的时候,秋实已经坐在了我的副驾驶上。他眼睛看着车窗外仍恣意飘洒的雪花,很轻,很淡,也很坚定地说出了上面的话。

我心底的弦被重重地拨动,啪地响了一声,之后是久久扩散的震颤。

我用力咬咬嘴唇,笑了起来:别逗了,你当这是过家家么?我们,是时候该结束啦!

我可以不要孩子,那没什么。

那是你的事啦,和我没关系。我笑得有些夸张。

妈妈告诉我了——你怎么那么傻!

他眼睛仍看着前方,雪还在下,车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怪不得这段时间我妈说话总有些闪烁,欲言又止,原来如此!我该想到的。

我低下头,什么都没说,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离开他是出于成全,可我敢说,我不曾有过一丝倦怠么?

一个月前,我妈找到他,同他讲了我离开的原因,她说她同意了我,本不想打扰他,可她担心我,日甚一日。

怎么那么傻?怎么就那么肯定你的离开一定能够成全我?如果是毁灭呢?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是颤抖着。

秋实,如果你肯放下,一切都会过去。

是么?我做不到。你呢?你做到了么?

可能,时间久了就放下了。

如果你能放下,为什么满屋子里都保存着我的东西丝毫未变?床头为什么还放着我的照片?他看着我,目光咄咄逼人。

我心里一阵阵紧缩,我说不出话。

他握起我的手,声音柔下来:春华,没有孩子只是缺憾而已,但是没有你,我的世界就空了。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你知道么?

我低下头,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秋实,不只是那样,还有倦怠……

是的,我知道,我们需要调整和改变。在一起久了会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这件事上我有责任。相信我,我们可以过不一样的生活。

不,秋实,我们已经离婚了,很多东西难以复合了。

你错了,没有生命的东西才不会复合。我们相爱,爱是有生命的,经历磨难它只会更加坚不可摧。

可是秋实,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抬头直视秋实的眼睛,终于说出压在我心头的那句话了。

我说:秋实,我没有资格回去了。

既然说,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我把同光源的事向他和盘托出。那晚在酒店房间里的细节没有说,但秋实一定要追问,我也打算毫无保留。

说完之后,我异常轻松。如同一心求死的人一口气喝下致命毒酒一般,我一口气说出了要对秋实说的事实,只等待毒酒穿肠刺腹的那一刻。

28

所以,秋实,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秋实静静听我讲完,啪地燃起一支烟,深吸一口,之后缓缓吐出。

车里一片静寂,烟头的光忽明忽暗,提示着时间的流逝。

雪还在大把大把地下,要把大地掩埋似的。

我的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橙黄路灯之下,前后都有车,车里没有人。我的车里坐着我和秋实两个人。

我想起家中的烛光晚餐,突然觉得没有必要了——有更好的结束方式。

我对秋实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有在车里做过那事吧?

似乎是在沉思之中的秋实侧过脸看我,那表情不可捉摸。

我冲他粲然一笑:最后一次,就当是画个句号吧。

秋实猛地抽了一口烟,把剩下的半截扔出窗外,然后转身看着我,四目相对,他眼睛里熠熠闪光。

他缓缓伸出手,将我垂在胸前的头发轻轻拢向耳后,抚摸着我的头。

猝不及防地,他的唇压了上来……

他的唇越来越炽热,游移在我的脸庞,发际,颈项……我的眼神开始迷离,身体变得柔软,彼时我无法做到披挂整齐,早已丢盔弃甲,卸去所有硬壳。我像一只藤蔓,紧紧缠绕着他。

这种情形之下的交谈完全来自潜意识,不经过滤,因为无法思考。

春华,还爱我么?

当然。

有没有爱上别人?他问。

从未。我答。

我不介意,你说的那些都过去了。

可是我在乎,这对你不公平。

春华——

嗯。

爱我么?嗯?爱么?

爱,秋实,我只爱你。

够了,足够了——答应我,永远在一起吧!

我没有说话,我只感到自己的眼泪决堤般哗哗流了下来。

这时,秋实进入了我的身体,炽热的,饱涨的,强横的……他的身体点燃了我的,我感到自己如火般燃烧,充满快乐。

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交谈也如梦呓,我不知道我们说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说。

在那难以言传的时刻,我们燃尽了彼此,化作一缕薄烟轻轻飘散……

在心底深处,我强烈地奢求着:时间在那一刻慢下来,停下来,成为永恒。

结束之后我们长久地紧紧拥抱,在车厢内的小小空间里,喧嚣远去,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

许久之后,我恢复常态,整理好衣衫。

结束了,再见吧。我说着,眼睛望向窗外,绿化带都白了,寒意丝丝袭来。

秋实重新点起一支烟吸着,吸着……隔了好大一会儿,他说:

我送你回家。

29

山里的夜静寂无声,偶有蟋蟀的叫声跳出来,响亮清脆。坐在院里的石凳上,远处的群山举目可见,月光给它们罩上一层薄纱,有一派朦胧的美。

白日的暑气已散尽,微凉的山风不经意地轻轻吹拂。一口气讲完了我的故事,我仿佛倾尽了满腹心事,也如这山风般自在轻盈了。

要喝酒么?

光源没有对我的故事发表任何见解,只是递给我一张纸巾,又指指他放在石台上的葡萄酒问我。

我笑摆摆手,迅速用纸巾揉了下眼睛,起身去背包里拿理发剪。

光源,我给你理发吧。

他喜出望外:啊,真是再好不过啦。等下。

他动作麻利地脱去上衣,又找了一件旧衬衣披在肩头,然后他在石凳上坐下,对我说:可以啦!

这么说,你是来向我道歉的?

乖乖坐在石凳上让我理发的光源突然说。

我笑了笑,佩服他的善解人意。我说:不然呢?来之前专门去学了理发,别说我没诚意。

哈,你这样说,真的是有诚意的表现么?

我轻轻拍了下光源的头说:对不起!这样行吗?

哈哈,没关系。光源爽朗地笑着说,随即又说,其实他早已知道,我在他身下哭泣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听到我在梦里喊秋实的名字,声音哽咽,言语悲切,他就已经很清楚了。

他发信息,是想以那种方式给我安慰——他知道我要度过一段难挨的时间光了。

理完发,秋实去洗了头,重新穿了上衣。

我们又聊了很多别的,我让他把葡萄酒打开,我们边喝边聊。喝到微醺,我不再喝了。

月亮渐渐隐去光辉,空气也开始有些潮湿。我们都毫无睡意,可是天的确很晚了。

睡吧,我说。

明天不要急着走吧,睡到自然醒,正好是周末,我去送你。

嗯,好。我顺从地应着,站起了身。

光源也站了起来,同时坏笑着说:有没有觉得,你这样的女色站在我面前,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是一种折磨?

我同样回以狡黠一笑:要不下山去吧,那里遍地女色狼。

哈哈!我这句话惹得光源大笑起来。他笑得揉着肚子,我也忍不住笑了。

笑过之后,他张开双臂,正色道:来,抱一个!

我走近了他。

拥抱过后,内心安宁。我们互道晚安,我走到光源为我安排的另一间卧室里去。

手机放在桌子上,里面躺着秋实发给我的信息:一张图片,秋实在马背上飞驰,身后是湛蓝天空辽阔草原。

点开图片保存,然后打开手机文档,继续编辑。

我和秋实的故事还没有写完。

——未完待续——

亲爱的炮友(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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