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绝恋》原创长篇小说

第六章 菲儿

从武汉回到北京之后的第二天，我便去了北京大学。大学位于北京海淀区中关村，毗邻圆明园。从学校南门走进大学，一下子，从喧闹嘈杂的大街，进入到一个安静祥和的世界。走过一条笔直的林荫道，经过一片广场，再绕过几栋教学楼，便来到了一弯小湖边，完全是一座公园的模样。湖水清澈见底，四周有石子铺成的小路，路边的各种树木青草，茂盛地生长。小湖的西边，停泊着一座石舫，“野渡无人舟自横”，年复一年，忠实地等待着你的到来，永远不会离去。石舫依偎着一座小山，据说是用挖湖的泥土堆积而成。小山的最高处，矗立着一座凉亭，掩映在浓密的树丛中，夕阳的余晖，从树枝间透射出来，稍微有些刺眼。小湖的东端，耸立着一座高塔，巍峨典雅，是整个画面的点睛之笔。

我边走边看，一时间，感觉恍若隔世：我竟然完全忘记了，我曾经在眼前这美丽的校园里，学习生活了三年。世界变化大，但是，总有些东西，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发生任何改变，只是为了能勾起人们依存的回忆？时光从未流走，过去依然鲜活，没有被夺走。记忆，是一匹识途的老马。

我向一位端坐在湖边一块石头上读书的学生打听，信息管理学院办公楼在哪里？他向西北方向指了指，说从他右手边的一条小路一直走，可以看见一座六层高、白色墙面的楼房，就是信息管理学院。我向他道谢，便沿着他所指的小道走，大约不到五分钟，就走到了那座白楼前。果然，在白楼大门一侧的石墙上，有一块“北京大学信息管理学院”的木制牌子。

我到传达室说明来意，他告诉我说，研究生工作办公室在三楼。于是，我沿楼梯，走到位于三楼西侧的研究生工作办公室，向一位坐在门口处一张桌子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老师说：

“我是江兆山，是1990年入学的研究生，我来这里，想了解一下有关我当年的情况。”

“哦，欢迎。”然后，他把我介绍给另一位年轻的女老师，说她负责研究生档案管理工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和她沟通。

“你好，我姓刘，你想了解什么方面的信息？”

“刘老师，您好！需要找什么，我也说不上来，越多越好，什么样的都行，比如，我的同学都有谁，当年我的老师都是谁，现在能联系上他们吗？”

“啊，那要费些时间了。我先帮你查查和你同一届的同学，还有你的导师。你为什么现在要找这些资料，要联系他们吗？”

“为了找到我自己，哦，开个玩笑。是啊，我和他们失去联系了，有些个人的事情，想和他们取得联系。人老了，怀旧吧。”

我哈哈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刘老师表示理解地微微点头，没说什么。

她在桌上的电脑里搜索了一会，打印出一份名单：

江兆山，男，研究方向，信息自动化，导师，谢强教授

王明宇，男，研究方向，文献检索，导师，李为东副教授

曹睿，女，研究方向，图书馆管理，导师，胡斌教授

吕雯，女，研究方向，数据库管理，导师，马东方副教授

刘老师让我看了看四位同学当年的照片，一寸黑白的，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她给了我两个电话号码，一个是谢强教授的，一个是曹睿同学的。她补充说，曹睿现在是人民大学教授，学术界知名人物，上个月曾经回到母校，作了一场学术讲座。最后她说，其他的老师和同学，目前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但是我可以留下电话，如果她找到什么资料的话，将会告诉我。我说非常感谢，留下了我的手机号和电子邮箱，拿着那份宝贵的名单和两个电话号码，告辞离开了。

曹睿，吕雯，她们其中一个，会是出现在我梦中的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吗？

我的记忆，仍然是一片模糊，偶尔几块零星的碎片，从过去厚重的混沌中浮现出来，可是不足以将它们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图画。我就像是一只闯进迷宫，却被困住在里面的老鼠，四处乱窜，找不到出路。最后，令人绝望地发现，这座迷宫根本没有出口。

第三天，晚上七点，在北京东三环中路隆博广场二楼的福楼法餐厅，我见到了曹睿。我是前一天在电话里和她约在这里的。

“曹睿，你好！你还是像以前那么年轻漂亮，现在事业有成，恭喜啊。你还记得我吧？”

其实，她以前长什么样，我已经完全记不得了，除了几天前在学校看见过她的一寸黑白登记照，现在依稀能将她对上号。

“哎呀，你变得这么会说话，讨人喜欢了，以前在大学里怎么没见你夸我啊？”曹睿开心地笑着说。

“那时候我太笨了吧，还眼瞎。现在也是。”

“不是吧，你那时候，早已心有所属了吧？可能还不止一个吧？！你哪里会再看别人一眼呢。”

“不是吧，我不记得了。你说的是谁？”我心里一动，尽量保持镇静，问她。

“就是那个长头发的，好像是一个北京女孩，高高的，身材纤细，白色衣裙，长的有点像明星山口百惠，你经常和同学们念叨她，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好像有一段时间，那女孩常常到学校来看你。”

“是吗？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

“我哪里记得这个。对了，你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毕业时发生了什么，一下子你就消失不见，人间蒸发了，和同学们也没有联系？”

“我记不得了。”

“还有这等事？真是糟糕。不过，忘记过去也许是一件好事。”

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的人，又想拼命抓住些什么，最后，却仍然是一场空。

“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

北京女孩，长头发，瘦高个子，白色衣裙，长得像山口百惠，有时来学校看我？那她就是外校的，或者是已经参加工作的女子？我极力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还是没用。

她是谁？我怎么找到她？她是我梦中的那个女孩吗？她现在哪里？

我不禁陷入沉思，头有点胀痛。不过，那个影子，可以肯定不是眼前的曹睿了。很显然，下一步，我要去找这个山口百惠女生。

失去的东西，还能找回来吗？

我不停地问自己，无限茫然。

和曹睿告别后，我回到家里。临别前，她给了我王明宇和吕雯的电话，说让我一定和他们联系，他们知道我的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我在书房里到处翻找，好久没有清理了，整个书房乱七八糟，我完全不记得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了。最后，从一捆用橡皮筋扎在一起的旧得发黄的信件中，我找到一张十渡风景明信片，空白处有一个地址和名字，是手写的，应该是女性的字体：

钱菲儿

北京丰台区蒲黄榆大街27号锦绣花园18号楼3单元402室。

钱菲儿，会是曹睿说的那个北京女孩吗？这个地址，还是她现在的住址吗？

我看看明信片的背面，没有电话。不过我想没关系，觉得应该去一趟，反正不远，我也无事可做。

一个周六，我乘坐地铁七号线，从蒲黄榆车站走出来，茫然四顾，看见一位散步的老大爷，便问他，锦绣花园怎么走。按照他细致而热情的指点，我很快找到了锦绣花园18号楼。

这是一座六层高的居民楼，灰黑色的外墙砖，有些剥落老旧，院子里树木葱郁，绿荫如盖，用万年青篱笆围起来的春天的草地上，零星点点地开着鲜艳的花朵，有带刺的野玫瑰，粉白的玉兰。

我看到了一大片蓝色的鸢尾花，蓝得如此纯粹，如此耀眼。电光火石之间，我想起来了：很久以前的什么时候，我来过这里。那时，就有眼前这一片蓝色的鸢尾花。

我抬头望去，找到这栋楼3单元402室的阳台，远远看见阳台上，摆放着几盆鲜花，似乎还是像多年以前一样鲜艳美丽。

猛然间，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她和我发生在十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