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突然想到鼻屎王的来历,不由自主的笑了,于是和同行的小伙伴说起来。她也笑了,她说每个班上都有个鼻屎王。哦?是吗,我以为世上只有一个鼻屎王呢。
我只认识一个鼻屎王。是在小学的时候。她是个女生,长得并不漂亮,也不可爱。微胖的身材,眼睛鼻子嘴巴都被肉挤到了脸中央,皮肤倒是挺白皙光滑的。像我这种擅于发现美的人才会感觉她的眼睛其实挺好看的,大大的,还是双眼皮,只可惜她年纪轻轻就近视了,即使没有天天带眼镜,眼睛估计也会变形得不再那么漂亮了。我妈说手指长得尖的女生是天生有福的人,鼻屎王的手就是那样的,又白又胖,还尖尖的,我觉得那样的手可丑了,就像好媳妇泡椒凤爪里的鸡爪似的,看着就恶心。
鼻屎王的真名挺普通的,但却挺有名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电视上有个男主持就跟她同一个名字。后来在电视上看到她的名字,我也是大吃了一惊。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跟我一个班的了,没跟她好之前我就注意到她经常很快会有新朋友,但很快就会没有。那个时候的我还不像现在这样会轻易听信别人的话,我挺好奇她这个人是有多糟糕才让她所拥有的友谊那么短暂。不过,这种很快有新朋友的状态,在她被叫做鼻屎王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每个班上都会有个捣蛋的,这个我肯定信。那个时候我们班上有个男生,长的又矮,又黑,张口闭口都是脏话,在我心目中他一直是一只霸王龙。如果传言没有错的话,那毁掉鼻屎王小学生活的也就是这只霸王龙了。我觉得挖鼻屎没有错,小时候谁会那么注意什么形象卫生的,无聊的时候挖个鼻屎不也是一种自娱自乐的方式嘛。不幸的是在鼻屎王无聊得挖鼻屎的时候,霸王龙也刚好无聊,但他摆脱无聊的方式肯定不会是挖鼻屎,他喊了一句鼻屎王,然后蹦啊跳啊的,愉快的喊着出去玩了。于是,鼻屎王就这样流传开来了。此后在班上就没有人敢挖鼻屎了,就连自习课坐班的老师放空钻一下鼻子,都会引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大家好像也突然对挖鼻屎这种行为特别厌恶,好像自己以后绝不会再清理鼻子里的脏东西一般。
因为这样,没有人愿意跟鼻屎王玩了,加上她原先口碑就不好,更是像异类一样,所有人都排斥她。当然还是会有些善良的娃娃,没有明里的讨厌她,但也不会去靠近她。我不一样,在鼻屎王未出世之前,我也是经常无聊,说不定我也有经常挖鼻屎解闷,只不过我没她那么倒霉。我经常将心比心的想象,要是我 被叫成鼻屎王,所以人都不跟我玩,那我得多可怜。所以我没有排斥她,反而很同情她。要是讨厌她,那应该是她人品真的不好。
细细想来,鼻屎王确实挺多缺点的。超级爱幻想,她整天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个美少女战士里的女主角,叫啥来着,我没看过。每次体育课自由解散,她都会神神秘秘的躲在一个小道里,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讲啥,时不时探出个头望望。有一次我跟着同学也去到那个小道休息,看她神神秘秘的就跑去问她,她说她要找到所有美少女战士,她还跟我说我们班上那个头发长到腰际的女生就是啥水星什么什么的。她叫我帮忙去把那个女生叫过来,我以一个二年级小学生的智商判断她不仅爱幻想还自恋的无法自拔。但是我没嘲笑她,也没揭穿她,我还真跑去和那个女生说你是美少女战士里的水星啥啥。那个女生很不屑的说鼻屎王是个神经病。我回去告诉了鼻屎王,她很失望地说“就知道她不会相信。”我只能说她病得不轻了。想当初我那么喜欢百变小樱,把她所有的魔术卡都买了,我也没把自己当做是小樱跑出来祸害人间呀。难不成我可以拿根棍子往同学头上一打然后大声说:库洛牌,我现在命令你,快点变回你原来的样子?
鼻屎王很经常生气,不知道是谁气的她。她一生起气来,鼻子眼睛嘴巴更是聚集。她生气的时候,走路会一直很大力的跺地板,然后嘴里又一直嘀咕嘀咕。她的嘴唇经常脱皮,但都是她自己咬的,她经常有事没事就咬自己嘴巴上的皮,不时还动手剥一剥。可她那嘴唇就是不会流血。鼻屎王成绩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她学不好,但在我看来是因为她的心思不在学习上。跟她在一块儿,我的成绩就显得特别好,也必须好,她要问我问题,我得教她。鼻屎王写字写的很快,你能想象鸡爪写字写得飞快的模样吗,我觉得很有看点,所以经常看她写字。但是她的字并不好看。对了,鼻屎王是短头发女孩。她不怎么注意自己的形象,又或许是自我感觉良好,所以无所谓。她的头发虽然不会乱糟糟的,但是看着就是没打理过的样子。她的红领巾真的跟咸菜似的,她的校服衣领也经常不整理好,一般都是一个上一个下,或者还有塞在衣服里没出来的时候。在我认识的女生里,也就她才这样邋里邋遢的,一点都不像我,标准的三好学生模样。
鼻屎王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骗人。不过,我觉着她骗人是有理由的。自从她被叫做鼻屎王,就没人愿意搭理她,她孤单,骗骗大伙吸引一下大家的注意力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会跟她一起耍,也是因为她的谎。那段时光,开始于她在班上说她会做蛋糕。她当然不敢也不会大肆宣扬她会做蛋糕。这种消息都是通过同桌,同桌的同桌,依次传开的。她说她会做蛋糕,而且她可以免费给大家做。这个消息一传出,大伙都沸腾了。那些平时高冷的,比较早熟的,爱捣蛋的同学都放下身段,嬉皮笑脸的跑去问鼻屎王。鼻屎王拿出一堆学校门口买的游戏纸币,让需要的人都在上面写,要啥口味之类的。我也去了,估计我要的是巧克力蛋糕。自那以后,我每天都惦记着我的蛋糕有没有做好,什么时候做好。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去问她,蛋糕做好了没。我们俩的家住同一条巷子,上学放学可以一同走一段路。有一段时间放学我就去截她,她总是一点都不担忧的说,还没开始做呢,要买材料,要买很多材料。久了我就对我的蛋糕不抱希望了,反而是很想知道蛋糕是怎么做的。于是我又跑去让她教我做蛋糕,她还是支支吾吾的,答应教我做,但从来没开始。这下子我就猜到她是骗人的了,但我也没揭穿她,也没记恨她,还是跟她一起耍。因为我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哪有那么好的事。她也从没跟我坦白过,反正大家后来就都没说这个事了。
她说她会煎鸡蛋饼,我也想学。我就拜她为师,煎饼师傅。她带我去她家看她煎,也让我带她去我家看我煎。这玩意不难,我很快就学会了。外公也会煎,但他煎的是面饼,比较不热气,鼻屎王教我的是煎面浆,又酥又薄的当然好吃啦。事后,我感觉自己挺对不起外公的,我竟然带了个这样的娃娃来我们家。之后,我能让她来我家也是外公不在的时候。她来之前我会给她一个电话。但是相处下来发现她不是啥好娃娃。她的很多行为我和妹妹都受不了。我和妹妹两个人玩能很融洽。她一来就跟搅屎棍那样,各种不配合就算了,还乘机欺负我妹妹。我妹妹很不喜欢她。所以我就很少让她来我家玩了。
我去过她家,她家住在一个幼儿园的楼上。我没看过她爸爸,她妈妈平时工作忙也挺少看到的。经常看到的是她奶奶。她们家应该是外省的,看她奶奶就知道。她奶奶很和蔼,笑容很慈祥。她妈妈很严肃,有点凶,没看过她笑。她家挺有钱的我感觉,因为她有我没喝过的麦香味早餐奶。去她家没啥好玩的,一般都是教她写作业。
有一回她生日,她邀请我一起吃蛋糕。是傍晚,天有点黑的时候,我去她家。她拿着蛋糕带着我和一个邻居妹妹一起上天台。她似乎要搞的很隆重,因为她是美少女战士的主角。好像一定要在月亮底下吃才显得神圣。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自己生命的主角。但是那天,我把主角让给了她。月亮知道我是什么心理。那天应该挺愉快的。
后来我们感情破裂了,她的恶习越来越多的暴露了出来。比如她说挖鼻屎是她的病,她忍不住了,问我可不可以。当时在我家,我很惊讶地看着她告诉她可以。我不知道这也可以是一种病。有一回我们吵架,我把她的书包丢到门外,她生气的走了。这应该是我做过最坏的事了。还有一回,我带她去同学家玩,那个同学也不喜欢她。我们一堆人把她的书包放在垃圾桶上,又把她气走了。我不是啥好娃娃,在有点讨厌她的情况下,我还是会选择随大众。
之后,我们就比较少来往了。她有用别的谎话骗我继续跟她玩。例如,她家的香蕉可以摘了,约我一同去摘香蕉,她说香蕉花苞里面有花蜜,很甜的。后面这点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决定跟她去看看。去到那里,她一直带着我盯着那香蕉,突然有位老奶奶扯着嗓子喊:不许摘我们家的香蕉!鼻屎王好像也有很激动的回应老奶奶说这是她家的香蕉。后来还是失败了。鼻屎王气急败坏的说这明明就是我们家的香蕉。所以最终我也不知道那香蕉树到底是不是她家的,香蕉花苞里有蜜却是我一直探究的问题。
然后,她又跟我说,她是我师傅,她要每天给我一块钱。小孩子的友谊很单纯,有钱有的吃就好了。虽然也牵扯到利益关系,但总比大人们的要好很多。我知道她八成又在骗我,但我还是很想要她说的每天一块钱。于是我又像以前问她要蛋糕那样,问她今天的一块钱呢?她只给过我五毛钱,之后的她总是找理由推脱掉。所以后来,我也就没理她了。
六年级的时候,她还有打电话问我题目怎么做。我都会很耐心的告诉她。
小学毕业之后就不知道她去哪了。兴许是搬家了。
我感觉鼻屎王,她虽然骗过我那么多次,但我却从来没记恨过她。她用她的方式吸引别人注意,我也有为了得到某些利益而跟她玩。即便这样,我还是很感谢她能出现在我的小学生活中,因为她勾起了也满足了我的很多好奇心。
小学的毕业照上,鼻屎王还是撅着那张嘴。她两边的同学也嘟着嘴。她和那两个同学的距离有两个拳头那么远,在照片上很容易看出来这是距离。还好她够自恋,还好她容易自我感觉良好,所以她应该不会太在乎同学们都不跟她玩这件事,又或者,她早已习惯了。
现在我会经常看看大街上有没有她的影子。很想知道她的五官有没有舒展一点,她的成绩有没有上来一点,她还有没有撒谎了。希望她变漂亮了,希望她有朋友了,希望她那双鸡爪福手真的能给她带来好运和福气。
若能再看到她,我只想问,
你好吗,鼻屎王。